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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凯:再来一碗“基督教牛肉面”——两国论的若干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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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6-22 08:30:0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文 / 凯若思


因着近些年中国家庭教会的发展现实,一些人开始关注和谈论改教传统中的“两国论”(Two Kingdom Theory)。但以我有限的观察,人们的很多理解颇有问题:或者直接批判两国论错误且有害,或者认为路德版本的两国论大大不妥,不若改革宗两国论那般合乎圣经及改教传统。可以说,在很大程度上,对路德神学的误解与对两国论的误解总是如影随形。

我期待自己今后能以更规范、更为学理的方式来阐述和探讨两国论相关议题。至于这篇随笔,只是要对康来昌牧师曾发表于《教会》杂志上的那篇《基督教牛肉面》[1]做一点解读的工夫。在我看来,这篇文章已经相当通俗易懂地呈现了真正改教精神中的两国论思想,同时却也如同路德一般,频频遭遇误解。这里面既有康氏(以及路德)行文风格的缘故(背后则是其牧养导向的思考风格),更进一步,实际也关乎改教之“福音再发现”的精髓所在。

本文也可以说是在借题发挥。我不仅意图再次鼓吹康牧师之“牛文”(对有些人来说则是“面文”)所鼓吹的那种两国论,而且还想尝试,有没有可能站在改革宗神学内部,更准确地说是站在新加尔文主义(Neo-Calvinism)的立场上,去煮康牧师这碗牛肉面。最后,要再煮这碗面,实在跟教会的当代处境并一些热点现象有关。以下是内容。

一、神国山色有无中

对两国论(以及康牧师)的一般误解,首先是以为路德把“两国”说成是教会与世界,或者教会与政府的分离、分立或对抗关系,[2]但《牛文》明确指出,这恰恰是两国论直接反对的。两国论之两“国”,并非两类实存意义上的领域(kingdom),而是指神主权的统治(kingship),用路德的话来说,就是神“左手的治理”和“右手的治理”——它们本身是极为动态的概念,不可能直接、固定、静态地等同于或对应于有形教会和世俗政府这两类实存性社会机构。[3]只要通读康牧师的《牛文》,或者对路德“生存论式”称义神学有所体验,就不但能明白,而且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这一点。珠玉在前,我不多说。

康牧师提及,在此问题上,需要区分路德本人和后来的路德宗及福音派教会,因为后者相当程度上失落了路德所代表的那种“改教的”以及“两国论”的精神。我很乐意认同这个看法,倒不是因为我精通后宗教改革神学与教会历史(惭愧~)并其中改革宗和路德宗传承有序的彼此龃龉(主怜~),而是因为我意识到,非常有趣的,对两国论的恰当理解,本身就需要有相当两国论的精神——这种精神正是路德本人所拥有的,也正是康牧师《牛文》的内容包括行文风格所呈现的,就是一种对福音、神国、基督徒人生相当动态的理解、体验与述说方式。而这就关乎我下面要说的第二点。

很多人似乎没有注意到,在“有没有基督教牛肉面”(这是两国论的牛肉面版本)这个问题上,《牛文》其实有两个貌似截然对立的立场——没有!同时也有!这个回答本身,相当地“两国论”。容我解释——

康牧师开篇就断言“没有基督教牛肉面”(这诚然是此文的主旨),我想一些人会因此忽略康牧师同时(但不是主要地)说了下面这段话:

我们可以同意改造派说的,不仅有基督徒牛肉面、基督徒数学、基督徒政治、基督徒艺术、基督徒伦理道德、基督教文化等;甚至,我们坚信,除非肯定圣经中的基督教的神,牛肉面数学政治艺术伦理道德文化都不可能。非基督徒如有任何正确美好的牛肉面数学政治艺术伦理道德文化(他们也确实有,而且有很多,而且常常胜过基督徒,正如前述),那是因他们运用了自己不相信、不认识的神的法则;因为他们自我矛盾,违反了自己的无神或异教神信仰;因为他们享受了他们不承认的上帝给他们的一般恩典,这是圣经,也是奥古斯丁、路德、加尔文等正统信仰者一贯的观点,范泰尔把它讲得最直接。[4]
   
这是在说,基督教牛肉面不但“有”,而且“唯独有”!这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也不可能存在“非基督教的”牛肉面;只要是牛肉面,它就必然是基督教的!若不遵照神的创世法则,无论基督徒还是非基督徒,都不可能做出任何牛肉面;无论哲学家们如何孜孜不倦地发明着各种非基督教牛肉面菜谱,只要是一碗在生活中实际存在(Dasein)的牛肉面,它必然是人(无论是否基督徒)遵照神之法则而做出来的,并且,做牛肉面的这个人(无论是否基督徒)也必然臣服在神的左手之治理下。不同在于,若是基督徒,他将是在一种明确和喜乐的“神之百姓”的盟约意识(consciousness)中来做这碗牛肉面。这种意识包含两个方面,正对应于两国论的两国,即,作为受造而有神形像以及被重生而有基督之灵内住的位格者,他有意识地(consciously)甘心臣服于:

1)神左手的治理,努力善用神的创世法则而精心制作这一碗面;
2)神右手的治理,全然为彰显十架基督的荣耀而制作这一碗面。

在神学体系中,第一个方面关乎三一论与创造论,第二个方面则关乎救恩论与末世论,两个层面的交织与连接点,是中保基督。

因此,同保罗一样,康牧师说明:非基督徒甚至在一碗牛肉面上也和自己矛盾,显明自己其实认识并依靠他们所否认说不认识、不存在的神。基督徒则不同,我们不但也做牛肉面,不但与世人一样也顺服在神左手的治理之下,并且我们每一位都(应该[5])清楚、承认且感恩于:我们正顺服在神作为其盟约条款的律法之下。世人在悖逆和抵挡中顺服在神的治理下(路德神学对此有深刻洞见),我们则在仰望和感恩中顺服在神的治理下(改革宗盟约神学对此有深刻阐述)。(只是,弟兄们啊,我们该惭愧!在治理神的家的时候,我们时常把牛肉面做得很难吃,让身边的人难以下咽,然后说这是因为自己专注于敬虔!)

既然如此,为什么《牛文》又要竭力鼓呼“没有基督教牛肉面”呢?康牧师自相矛盾吗?非也。我的解读是:说有,是站在创造论的角度;说没有,则是站在末世论的角度。

二、属灵人居天地间

从创造论的角度强调神的律法,这是改革宗包括亚伯拉罕·凯波尔(Abraham Kuyper)、赫尔曼·巴文克(Herman Bavinck)和赫尔曼·杜伊维尔(Herman Dooyeweerd)等新加尔文主义者极为看重的。当然,这样说的时候我们要小心,不要又反过来犯了类似误解路德的错误,误解这些新加尔文主义者。后者真正的神学纲要是“创造——堕落——救赎”的盟约-救赎历史主线,以及信与不信之间的截然对立,所谓“属灵的二律背反(antinomy)”,而不仅仅是强调律法。加尔文主义者完全被“神的荣耀”这个主题抓住,不但在神学思考(“应该”)中意识到神的法则是这世界从始至终的规范性模板,是造物主和受造物互动的边界,更愿意努力在信仰实践(“将会”)中,以全身心,在全时间、全领域中(因此首先但不限于在建制教会和圣徒团契内)去按照神的法则喜乐而有盼望地生活——最终而言,这是圣灵在门徒中间的工作,为要见证基督。

这些其实是中国家庭教会的传统与实践中非常缺乏的神学思想,因此相对而言,作为一种回应,它们需要在这时代被教会大大强调。因而我们看见,《牛文》并不在顺服神主权的意义上反对说“有基督教牛肉面”,反而表示认真地赞同。

但这不是《牛文》的主旨。康牧师要用一种远远不成比例的、更大的声音去强调的,乃是一种末世论的、信仰生存性的视角(我用“视角”这个词是受了约翰·弗瑞姆的影响[6]),从这个角度,《牛文》的立场是,我们甚至必须说“没有基督教牛肉面”。为什么呢?

因为创造论的、上帝主权论的、新加尔文主义的宇宙法则论思想不能也不会停留在这里;关于律法之三重功用的讨论,只要是试图使之成为教会与教牧现实,即只要是试图面对作为位格者(person)的基督徒,而不仅仅是做学理性的局部陈述,就必然要回答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这一切和基督福音的关系是什么?用两国论的词汇就是:上帝左手的治理和右手的治理的关系是什么?《牛文》中有一段这样说:

诚于内,形于外。信心没有行为是死的,神的儿女内心对神的信靠与敬畏,他们在永恒、属灵的基督国中的生命,会呈现在作为过渡的今生、在物质和世界国之中。这个呈现,有诸多弹性、自由、模糊、相对、多元、错误、不确定和历史的局限。[7]
   
这其中,“有诸多弹性、自由、模糊、相对、多元、错误、不确定和历史的局限”这个反复出现的固定表达需要被高度重视。我个人认为(意思是,我正在如此期待和要求自己),这是中国教会正在关注或试图引介新加尔文主义理念的人士在处理律法和福音的关系时必须注意和回应的一个表述。康牧师这段话中正包含“两国”——新约末世二元论[8]:一个是“永恒、属灵的基督国”,基督徒的生命属于其中;另一个是“作为过渡的今生”,也即“物质和世界国”。请注意康牧师说,基督徒在前一个国里的生命实际,将会(“应该”)呈现在后一个国里。用路德式两国论的词汇就是,基督徒同时在神左手的治理和右手的治理之下(而不信的人只在神左手的治理下),并且,基督徒那在神右手的治理之下的、不可见的生命实际,将会(“应该”)呈现在基督徒顺服在神左手的治理之下的、可见的今世生活样式中。如果这话有点把你绕糊涂了,那么简单一点的说法是:“唯独因信称义,但称义的信心从不单独存在”——那真正被福音得着的生命将会(“应该”)在遵行律法的行为中呈现出来,因为“信心没有行为是死的”(雅2:26)。

问题在于,作为神的律法,它的“应该”呈现固然确定而清楚,无可置疑,也无可推诿,但作为基督徒的生命样式,它的“将会”呈现却绝非固定、静态和清晰的——“两国”不是教会和政府!这是康式牛肉面版两国论的关键:信心在行为中的呈现,或者说“律法‘在福音之后’的第三重功用”的呈现,“有诸多弹性、自由、模糊、相对、多元、错误、不确定和历史的局限”。为什么会这样?

这不是创造论的问题,不是新加尔文主义所关注的神的宇宙性法则的问题,这是末世论在位格性议题内的问题:是的,那不可见的将会(“应该”)呈现为某种可见的,只不过,那仍然将会(“应该”)是一种模糊不清,仿佛对着镜子观看的“可见”。

因为,被预期(将会)或被要求(应该)呈现为某种可见之事的那不可见之物,乃是“重生者的信心”。信心是行为的充分但不必要条件:真信心一定会带来好行为,但好行为不必然意味着真信心。

前面提到过,新加尔文主义真正的神学纲要是“创造——堕落——救赎”的盟约-救赎历史主线,以及信与不信之间的截然对立。这其中,前一点是改革宗盟约神学框架下的救赎历史,后一点则关乎救恩次序,用盟约神学的话说就是,关乎圣灵如何将基督已经历史性成就的救恩个别地应用在选民身上。从前一点来说,神国尚不可见,因为基督肉身尚在天上,现今以祂的灵居住在地上祂的百姓中间;从后一点来说,神国已经可见,因为基督徒虽然在灵里与基督一同在天上至圣所施恩的宝座前,但他们的肉身尚在地上。

就可见和物质肉身来说,现时基督徒和非基督徒有什么可见的区分呢?木有~

正是在这个意义上,《牛文》不但说“我们不一定能从人外在的言行,断定他的心是不是属主,看来像麦子的,可能是稗子;外面是羊皮的,里面可能是狼”,更毫不迟疑地反对那种把两国论理解为“教会vs. 政府”的看法——“我们不能说,基督国就是教会,世界国就是政府,除非我们说的教会,是指目前看不见、属灵、包罗万有、永恒的教会(弗1:23)”。

所谓末世论在位格性议题内的问题,就是救赎历史问题转变为救恩次序的问题,或者说,历史时间事件转换为意识时间事件的问题。这是圣灵的经世之工所带来和引发的。其中,律法的第三重功用,不是救赎历史议题,而是救恩次序议题——故其所属的时间不是历史时间(法则-刻度时间),而是末世时间(圣灵-际遇时间),后一个也可以叫作“十字架时间”。如果我们仅仅从历史时间的角度去理解基督的十字架,以及人的信而受洗(与主同钉十字架),并且也如此理解律法“在福音之后的”功用,以为它不过就是时钟刻度意义上的那个“之后”,而非末世性的“在福音之内”——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就彻底取消了末世论,取消了圣灵作为末世之灵的本质。[9]

这时候,我们或者倾向于“尚未临到的末世论”,倾向于“前千”,单单宣告世界将“越来越”不可救药,乃为一艘必沉之船,而采取文化虚无主义;或者倾向于“过度实现的末世论”,倾向于“后千”,单单宣告世界将“越来越”基督化,而采取文化占领主义。我们对世界和教会历史的理解,只要是单维和单向的“越来越”,就只是线性的刻度时间眼光,而非圣灵的际遇时间眼光;只看到在历史中的基督徒,在文化中的基督徒,在地上政教关系中的基督徒,而没有看到在基督里的基督徒,在圣灵中的基督徒,在天上至圣所内的基督徒。一句话,只看见了那看得见的教会,没看见那看不见的教会。

当然,神的宇宙性法则仍然有效,不但有效,而且已经被基督彻底成全,所以,事实上,唯有在基督里才有真正的、可被神悦纳的“基督教牛肉面”——不但是按照神的宇宙法则规范,而且是在对福音-盟约应许的信靠,对神和肢体的爱,并对天上荣光的盼望中,由神的众子们所制作出来的,今生即可食用的、物质性的牛肉面。

恰恰这碗基督徒牛肉面,它既可见又不可见。可见,因为它和制作者的肉身显然都有神的宇宙性法则贯穿其中;不可见,因为它出于制作者的“信靠盟约之心”,也就是神百姓的盟约意识。前者关乎律法,在神的左手治理之下;后者关乎福音,在神的右手治理之下。如果有人依然不能理解这一点,可以想想主耶稣关于法利赛人的教导:“凡他们所吩咐你们的,你们都要谨守遵行;但不要效法他们的行为,因为他们能说不能行。”(太23:3)据此,我们可以清楚地区分论及一套神圣法则/基督教世界观(非位格性-非末世性)与论及实际活在福音/盟约信心中的基督徒(位格性-末世性)的不同。

两国论之“两国”不是空间性概念,而是时间性概念。它试图指向的,不单单是人与律法这“主体-对象”关系,而是“神-百姓”这盟约性的、因着我们如今在基督里而有的末世性的位格际关系。换言之,作为奥古斯丁传统之复兴的宗教改革,其中的两国论乃直接指向奥古斯丁的双城论。

那只看得见那看得见的教会的人,就会只看见一碗看得见的牛肉面,他甚至可能对这碗面中的基督教法则/基督教世界“观”有所知觉或强调,但对其中是否有一颗信靠盟约的基督徒之“心”这个问题,则完全看不见。他只对那连法利赛人都有可能正确言说并卖力践行的律法有强烈关注(这诚然是根基和前提性的),但恐怕对圣灵的末世性工作却还是相当陌生。

所以,《牛文》要大声疾呼“没有基督教牛肉面”!这不是因为没有关于牛肉面的基督教法则,而是因为,一碗只不过出于基督教法则的牛肉面,一碗只在历史、文化和政教关系中被看见的牛肉面,还不是天上、神国、末世的牛肉面。而事情如果正如两国论所要指出的,对于一碗牛肉面是否真的属于那看不见的、属灵的、包罗万有的、永恒的教会这个问题,我们可见之眼的观察和判断总是“有诸多弹性、自由、模糊、相对、多元、错误、不确定和历史的局限”,那么,单单宣称“有”基督教牛肉面,而没有同时而更强烈地反过来宣告“没有”,这就是在取消末世论,取消圣灵的工作,也就是取消十字架。

具体到当下一些教会热点现象与观念,这种倾向会表现在把基督的教会“实体化”为与地上有形政府分立和对峙的政治机构和社会群体——无论是在教会处于力量劣势还是优势之时,也无论我们相信教会应与世界隔绝还是应向世界进攻。

特别的是,这种教会实体化倾向往往伴随着教会纯洁化的倾向,因为无论向内向外,它都要把福音和律法(就是对人的意识而言“在福音之内”的律法)同时排除出去,把与之相关的“信靠盟约之心”排除出去,从而把神的国变为纯粹可见的事物;而在今生,重生者的“信靠盟约之心”总非人外在可见与可把握之事。这种教会实体化与纯洁化的倾向,既不符合路德两国论的教会观,也不符合新加尔文主义领域主权(Sphere Sovereignty)论的教会观,反而同时带有天主教和重洗派的特征。

旧约的诗人指着神的创造赞叹说:“耶和华啊,你所造的何其多,都是你用智慧造成的,遍地满了你的丰富。”(诗104:24)而在这圣灵的末世中的我们则宣告:“神已经使基督成了我们的智慧、公义、圣洁、救赎。”(林前1:30)唯独“教会”,我们这群被召聚的盟约百姓,“是祂的身体,是那充满万有者所充满的”(弗1:23)。因此,作为一个限定性概念,在基督事件之后,“基督教的”这个词的含义不但应当是创造论的,而且也必须是末世论即“新创造论”的,“因为万有都是靠祂造的,……都是藉着祂造的,又是为祂造的。(西1:16)”

基督教牛肉面如此,基督教牛肉面馆,基督教牛肉面教程,基督教牛肉面学校,基督教牛肉面文化发展有限公司,还有基督教牛肉面非物质文化遗产应该也差不多。


[1]康来昌,〈基督教牛肉面〉,《教会》27(2011)。
[2]以我有限的阅读,英语世界的一些改革宗神学大拿也犯此错误。比如约翰·弗瑞姆(John Frame)在他的《基督徒生活的教义》一书中就认为,路德的两国论是关于教会和政府的关系的。在这本书中,弗瑞姆所使用的文献居然只是澳大利亚路德宗教会的一份网页文件。见:John Frame, The Doctrine of the Christian Life (Phillipsburg & R Publishing Co., 2008), 609-10。不过,按照当代德语世界路德宗神学大拿奥斯瓦尔德·拜尔(Oswald Bayer)的说法,把两国论误解为两个静态领域,始作俑者应该是弗雷德里希·瑙曼(Friedrich Naumann)。瑙曼的看法得到了卡尔·巴特等改革宗神学家的青睐。见:拜尔,《路德神学》,邓肇明译(香港:道声出版社,2011),380以下。
[3]如果我们按照魏司坚(Geerhardus Vos)在《保罗的末世论》中的研究,意识到“神的国”其实是“末世”或“将来的世代”的一种不太正式但更生动有力的表述的话,那么,两国论的“两国”,就不可能是某种单纯视觉性、空间性的领域之分,而是“眼见”与“信心”(或在基督里之信徒的“身”与“心”)关系上的、时间性区分,即,因为末世性的圣灵之工,以“救恩的元帅”基督的肉身临在、受难和复活为那临到人类历史的ἀρχή(开端、本源、始基),那本属于将来的天国现实——“末世”——已经闯入这本质上(目的论意义上的“本质”)必要受审,但刻度时间上尚未过去,仍然在神丰沛的阳光雨露恩慈下“延续着”甚至偶尔还“有所发展”的“这世代”之中,并且在其中——以有形教会的空间性拓展和教会信徒生命性的深化为标志——不断地自我实现,直到主再来之日,天与地成为同一个现实的时刻。所以,对“两国”及其关系的理解,必然是位格性(personal)和末世性(eschatological)的。下面将会谈到的“有同时也没有基督教牛肉面”这种立场,正是在这两个概念之内来讨论的。
[4]康来昌,〈基督教牛肉面〉:39。
[5]这个“应该”即创造律,或者说自然法。但若非基督十字架救恩里,靠着圣灵,借着信心,被圣经律法所光照、引导和催促,亚当之后犯罪堕落的人绝然活不出这个“应该”。所以“两国”息息相关,并且位格性地整合在每一个基督徒身上。
[6]弗瑞姆的“盟约三角形”或者说“视角主义”神学,参:约翰·弗瑞姆,《神学认识论》,陈德中和孙为鲲译(雷东多比奇:中华展望,2011)。这种视角主义在基督徒伦理上的运用,参:周功和,《信望爱——圣经伦理学导论》(台北:中华福音神学院,2014)。
[7]康来昌,〈基督教牛肉面〉:39。
[8]参《赖氏新约神学》第三章中“末世性二元论”相关内容。赖德,《赖氏新约神学》,马可人和杨淑莲译(台北:中华福音神学院出版社,1998),43-46。
[9]对新加尔文主义学者杜伊维尔而言,这也是否定了人被造就具有的超越性生命本质,而陷入了所有古往今来非基督教的、二元论的内蕴世界观之中,因而背离了圣经教导。




《教会》2019年3月号(总第7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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