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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怡:奥运和地震后的中国城市教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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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6-20 12:45:4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20081211,洛杉矶千橡城华人教会,感谢段淞耀弟兄根据录音整理fficeffice" />

 

2008年确实非常特别,奥运和地震,其实大事还很多。奥运似乎标志着整个国力的鼎盛。改革开放三十年,国内所有媒体——从官方到民间——都在总结、回顾这三十年的变化,所有人去中国,眼目中首先见到的,当真是翻天覆地。所以奥运代表着这个时代某些层面的更新和鼎盛。这里面从官方到民间,甚至从非基督徒到基督徒,都生发出一种很强烈的民族主义情结,有一种强烈的这个国家终于站起来了的自豪感。但是大地震,却给这个改革三十年的国家、一个按中国传统的词汇快被称为“盛世”的时代,忽然那样一个谁也不能预料的灾难,又给它蒙上了一层气息,让你看见其实这就是末世。所以在那样的灾难里面,对人心的冲击,包括接下来2008年发生的很多事,毒奶粉事件——标志着整个社会在道德、信用各方面的沦丧,到达一个什么样的程度呢。不久前我看新加坡联合早报网上有一个调查,问“毒奶粉”事件有没有导致你对整个民族品牌丧失信心?我浏览的时候,大概有超过三百万网民投票,其中89.8%的人说丧失信心。所以你又看见另一个层面,就是尽管经济高速增长,人心却在一个不断的失丧当中,然后人跟人的关系、官与民的关系、各种关系,从家庭价值的衰微,到整个国家在公共领域中的腐败,然后到文化里面,各种衰败的末世气息,同时和奥运那样一种很高亢的东西,交织在2008年的中国。

 

这样一个年份,对我个人生命的成长,包括中国家庭教会的局面,也是非常特别的。

 

我在05年信主,之前是做法律、尤其是宪法跟中国宪政民主转型的研究、写作和公共参与。04年看到远志明弟兄拍摄的纪录片《十字架》,那之前我对基督教在当代中国的状态,毫不了解,基本上是一种传说。我的第一本圣经是93年读大学时,成都的九眼桥,有很多旧书摊,地摊。在那里看见一本圣经,当时要20块钱。那时的旧书一般一块、两块,最多三块。当时家里面给我的生活费是每个月100块,但那本圣经要20块。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传说中的《圣经》,所以咬咬牙,就把它买下来了。唯一原因是因为它够贵。我想贵的东西一定是好的,里面一定有我不知道的。这本圣经一直伴随我十几年时间,但我只是从文化的角度去读它,当作西方文化的经典,我总要去读的。但它真的伴随了我信仰寻求与挣扎的十几年历程。直到去年,一个朋友到我家里,刚好没有其他多余的圣经了,就把这一本送了他。

2004年开始,我做为一个法律学者,开始关注宗教自由问题。我想今天分享奥运和地震后的中国城市教会,分两个层面,一个是我个人非常关注的,也在我的专业里面,同时和我所在教会的异象也相关——就是宗教自由的题目。

 

城市教案的变化

 

在《十字架》里,我们更多看见了乡村教会的复兴。许多基督徒在那里摆上自己的生命。也看见一个教会与政府之间的冲突,是那么直接、鲜明。有时候针锋相对、无处躲藏,是非此即彼的争战。但是,基本上在2004年以前,在中国的中心城市没有发生过比较大的、受关注的教案。福音的兴盛,和政府对教会的打压,都大多在乡村。所以基督教基本上不在公共领域中,所以连教会和政府的冲突、和因此而到的迫害,也不在公共领域中。城市,尤其是中心城市里面,几乎没有教案发生。

 

04年有一个标志性的案子,是北京一位家庭教会的传道人蔡卓华。他印刷圣经,和大量福音资料。刚改革开放时,很多海外基督徒和机构带圣经进去,福音运动兴盛以后,靠“带”是不行了。可以去“三自”买,但买的量太大了,也可能有问题。在2000年代,曾有一个案子,当时一个家庭教会到南京爱德公司那里去买圣经,是5千本还是1万本。人家就问哪里人,记录下来。结果通风报讯,警察就找上门了。所以,家庭教会逐步有了大量的地下印刷。因为在世俗国家那里,宗教自由不是一项单独的人权,而是和出版自由(你要印刷)、言论自由(你要布道)、集会自由和结社自由(你要敬拜、聚会)连在一起的。所以家庭教会不只是在宗教自由上和政府法规发生冲突,是在几乎一切公民的宪法权利上,都和今天的公共政策存在冲突。

 

蔡卓华牧师从事圣经印刷,有一定风险。在04年,政府逮捕了他,还有他家里人,一共四个被告。一开始,政府对外宣称,这是49年以后中国最大的一起“境外宗教渗透案”。这个定义——境外的、宗教的、反动势力的,既涉及宗教,也非常政治化。从政府的法治化趋势来看,也很不合时宜。后来处理的时候,就变得比较法律化了。政府改用一个经济犯罪的罪名来起诉他们,就是“非法经营罪”。说你没有执照,没有出版印刷的权利,因为在中国,出版是严格管制的,所以就以“非法经营罪”来告他们。但实际上,私人印刷品只要没有涉及公开发行和销售,就不应当涉及这个罪名。比如我把自己的文章印1000本来送人,这在任何文明国家都不触犯法律,即使承认中国今天的出版审查制度,也并没有触犯刑法。

 

这是在中心城市,针对城市家庭教会第一个有影响的教案。因为蔡牧师在北京比较郊区一点,教会成员里,大部分不是按户籍制度来讲的北京市民。很多是民工,是附近常年在北京打工、已定居下来的人群。这是一个转型与过渡色彩的城市教会。政府的选择显然有各种因素的考虑。我想,主要是对于要不要和能不能像以前那样打击乡村教会那样,来一轮对城市教会的打击,先做一些个案的尝试,看方方面面的反映。

 

当时我还没有受洗。我跟其他几位律师,有些是基督徒,有些跟我一样是初信者或者慕道友。我们一共8个律师和法律学者,因为有4位被告,每位被告可以请两名律师,我们就把名额用足,希望有声势,所以8个法律人一起来承办这个案子。

 

这个案子是我信主历程中很重要的一段。不仅使我看见美好的见证,领受基督所赐的信心,同时从刚刚接触教会和基督信仰开始,上帝就带我去看见、思考和领受一个时代性的异象,就是城市教会的复兴。福音必将更深地进入社会、文化和公共领域,这样在政教关系、以及福音与文化的关系,包括在“宗教自由”议题上,都将发生巨大的变化、试探和争战。这对基督徒的信仰与实践的挑战,和对中国社会的祝福是什么呢。

 

这是04年的蔡卓华案。第二年我逐渐接受了基督信仰,但还在等受洗的机会。我和其他5位基督徒法律人,组建了一个“中国基督徒维权律师团”。把联系方式在网上公布出来。当时很清楚的方向,就是关注宗教自由的案件,不是比较广泛的,比如信徒离婚的官司。我们只关注教会与政府冲突的、涉及宗教自由的案子。我们发布了一个成立“中国基督徒维权律师团”的公告,开始介入一些案件的辩护或调查,如后来对“华南教案”的调查。蔡卓华案,标志着政府开始看见了福音从乡村进入城市的趋势。虽然福音进入城市已很久了,但到这个时候,有某种规模和某种社会影响了,促使政府看见这个问题。然后政府要来重新考虑对城市教会怎么办,是不是还像以前对乡村教会那样打压,那样逼迫。由此,中国的政教关系,进入了一个相对长期的重新调整和拉锯的阶段。

 

在这个过程中,政府当然是从世俗的、利益的角度来考量这个议题,就是城市里面的基督徒,他们的社会地位和影响力,更多地让政府有了顾虑。因为自古以来,朝廷打压的各种民间宗教,都有一个共同特征,就是它们都只在乡村和社会底层蔓延,而无法进入主流社会,形成主流文明。所以政府以前打压乡村教会时,也是一样的思维方式,他们以为这和过去打击会道门、红莲教是差不多的。所以也频频地使用“邪教”的罪名。但当政府忽然发现,这个被打压了半个世纪的基督教,竟然悄无声息地在主流文化、中心城市和各种知识分子群体中开始蔓延了。其实以一种历史的眼光来看,这一宗教的社会化趋势,在中国史上是前所未有的。同时,随着美国基督教保守派的力量和影响,在2000年以后也有一个非常明显的彰显,包括在对美国政治的影响上。这种内外互动的历史趋势,使中国政府开始意识到,家庭教会的问题和以往所有民间宗教、反动会道门或所谓“邪教”的问题可能都不一样。事实上,从1953年开始,中国政府和基督教打了50年的交道,所有的经验和教训加起来,就是一句话:基督教(包括天主教)和其他所有宗教都不一样。所以“对付”它的方法,也必须和对其他宗教都不一样,不然就会有麻烦。

 

所以近年来,一个明显的趋势,是政府开始采取一种相对法治化的限制方式,来处理城市家庭教会的问题。而不像在乡村那么野蛮,完全不跟你讲任何的法律、任何权利、任何程序,直接就来了。同时,在城市里,他们也选择了一种尽量把宗教问题非宗教化的技术手段,就是用一个经济的、治安的或其他的名义来限制你,使你在海内外无法产生影响,没什么好说的。我现在是抓一个非法经营而已。换言之,中国的一个变化时,虽然目前还没有宗教自由,但“宗教自由”在意识形态上的“政治正确性”,已经开始建立。就像30年的改革开放,建立了“民主”的政治正确性一样。中国政府不敢“民主”,但却再不敢说自己不要“民主”。再过几年,“宗教自由”也会和“民主”一样,在公共领域中取得一种更加公开和明确的政治正确性。

 

那么从04年到05年,再到06年、07年,“蔡卓华”一案的结果,对政府与城市教会的关系,发挥了很大的影响。当时我们的辩护,第一是显示出家庭教会这个群体开始站起来,用法律的方式维护公民权利。其次是看见一个基督徒律师的群体站起来,这是基督教的社会化影响的一个侧面。所以这也让政府忽然发现一个新情况。随后,包括海内外教会、机构和新闻媒体的声援,包括美国政府以捍卫“宗教自由”的名义,向中国政府施加压力。后来在布什访华的前夕,对蔡卓华作出了一个轻判。按他被起诉的情况,应该判10年以上。结果只判了三年。我代理的那位姊妹,被判罪名成立,但情节轻微,所以就当庭释放了。这个案子的结果,让许多城市教会很受鼓舞。因为以前的类似教案,一定会判得很重。以前从来没有过政府在教案上妥协的例子。

 

这个案子以后,04年、05年到07年,差不多这三年当中,我们没有在城市尤其是各个省会中心城市里,看见较大的教案出现,几乎所有的教案还是和过去一样,都出在乡村和边疆民族地区。与此同时,政府在这三年中也完成了一轮宗教法规的调整。显然,对城市教会实施一轮打压,这一我们不希望出现的局面,也的确没有成为现实。

 

政教关系的调整

 

但到07年的5月,又发生一个很大的变化,因为奥运接近了。政府在这个月组织了一次所谓的“5月风暴”。从北京开始,在各个中心城市里面冲击了一批家庭教会,也驱赶了一批在华宣教的海外宣教士和进来短宣的培训者。当时气氛很紧张,经过三年的相对平静,忽然出现了一批城市教案。当时我们在看,是不是政府还是决定要对城市家庭教会动手。我们也祷告,我们也看见,我也从自己的观察,继续关注这个议题。5月份是第一次,当年10月份,又有一次。然后一直持续到08年的5月份,又是一轮。今年的5月也比较集中,北京的方舟教会、守望教会、锡安教会,在成都是我所在的秋雨之福教会,还有其他一些地方,在几个城市,出现了一个全国性的部署,一批城市教会在5月份陆续遭到一些冲击。

 

在奥运8月份结束之后,当时家庭教会曾流传一个很严重的消息,说10月过后,政府终于将对城市家庭教会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打压。当时这消息传得很广,据说是政法委的周永康签发的文件,要对付几种人,其中包括了排名在前的城市家庭教会。但根据我自己的判断和一直以来的观察,我并不相信这个说法。客观地说,这几轮冲击还是警告性的,甚至说是象征性的。并非真的决定动手了。各地的执行者都比较温和,像是完成一次任务。显然这不是政教关系议题上的一个变化。而是奥运的议题,以某种政治化的方式介入到了政府与家庭教会的关系中。

 

因为政府在奥运之前,有一个非常强烈的所谓的“稳定”目标,提防它不放心的任何力量。对一个不相信上帝、不敬畏天命的政府来说,教会只不过意味着一种社会力量,甚至是一种政治性的力量。它并不理解你的信仰。所以它是从社会力量的角度来管制和提防你的。奥运带来的阶段性的政治,在特定时期大过了政教关系上的调整和拉锯。所以出现了这几次集中的对城市教会的骚扰。

 

结果到了9月和10月,我们又看见一些新的变化。9月份官方在北京举办了一个国际性的宗教研讨会,包括“三自”都参加了。那个会上有一位中国很有名的学者,他不是基督徒,他在国务院属于智囊团的一个机构里,是很有名的社会学家,叫于建嵘。他在那个大会上做了一个中国家庭教会的专题发言。这是第一次在体制内,把家庭教会的问题端出台面。于建嵘说,中国有几千万家庭教会的信徒,政府不能做鸵鸟,一定要面对这个问题,而解决方法就是必须承认她的合法性,必须允许她在“三自”之外,独立地登记或者许可她的存在。当然,他是从一个幕僚的角度、从社会学的关切来说的,这样才能真正维持一个和谐的社会。所以那个会出来之后,我们很振奋,因为那是主流的、官方的非基督徒学者,第一次在体制内的国际性会议上,公开提出家庭教会合法化的问题。这促使了家庭教会的议题,在政府那里,不能长期保持一个躲躲藏藏、好像不存在的状态。

 

接着在10月,这个会议结束三周以后,又出现一个很让人振奋的会议,就是国务院下面一个官方的研究所,也属于政府所谓的智囊团,他们出面召开了一个“中国家庭教会专题研讨会“,其中邀请了十几位中国家庭教会的人士,从牧师到基督徒知识分子、大学教授、一些民间研究者和研究机构,其实都是基督徒,来参加这个会议。并且那个会议上,没有任何“三自”的代表。一些家庭教会的学者和牧者,就提出来说,我们家庭教会的底线,就是政府不能干预和管理我们的任何信仰内容,包括教义、教职和教产。我们只能接受一个针对外在行为的行政管理,就像政府管理其他的NGO组织一样,比如这个地方建堂要有手续,有消防设施等。家庭教会应该被允许在“三自”之外,作为独立的宗教团体获得合法性。

 

所以我们看见2008年,城市教会和政府的关系,这个剧情是非常跌宕起伏的。在今天,我的基本判断是,政府对城市家庭教会作出全面打压的决定,已不可能。城市教会的合法化,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来得更快。但也一定会比我们想象的来得更复杂,更艰难。在我个人看来,城市教会的政治危险期已经过去了。城市教会的社会危险期即将到来。

到底政府对城市家庭教会持什么态度呢。我们自由地敬拜神,这样的宗教自由在未来会不会有一个比较好的前景呢?政府的调整期还在继续,它的最终的转型的决心,还没有下。政府主要是从统治利益去考虑,就是看见家庭教会已在这个社会上,是一个如此巨大、显赫而不可忽略的存在。因此牵涉到方方面面的问题,使得政府已不可能以对付一个民间宗教的模式,来对付基督教的议题。因此,从政教关系的角度说,在政府内部,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基督教的议题已上升为一个超越了宗教事务局权限的议题。

 

 

社会责任促使教会公开化

 

在今年,尤其是“512”大地震之后家庭教会对赈灾的全面参与,对这一过程,尤其是对9月、10月这两个会都有很大的影响。这就是除了“宗教自由”之外,我今天希望分享的第二个方面:城市家庭教会的社会参与与文化使命。

 

512地震对于我个人的生命,特别是对我寻求全职服侍的呼召,也是非常重要的。因为老实说,你活在今天这样的世界,不管是在北美、甚至包括今天在中国大陆,随着经济繁荣,也日益变成小资、白领、中产阶级了,在这样一种城市生活方式中,会常常失去一种末世感。但没有末世感的基督徒,一定是不健康的基督徒。但却常常忘记了这个世界的真相。当时,在地动山摇的艰难时刻,然后你看见那个苦难,有时候我们没办法去清楚解释,去明白神的心意是什么。唯有学习顺服和交托的功课。当我从成都出去,往灾区走,就好像二战结束之后,你看见就像打过一场仗之后的废墟,一路坍塌的房屋,还有帐篷。然后看见地动山摇之后,大地上的伤口。当时我心里面有一个很强烈的感动,就好像多马伸手摸到复活的耶稣基督肋旁的伤口一样,然后发出他自己伟大的认信,说“我的主,我的神”。当我看见大地之上的伤口时,也特别在我生命中,发出“洪水泛滥时,耶和华坐着为王”的一个认信。

 

我个人在512那个下午,经历也非常的深。成都总得来讲没有太大的伤亡,市内没有,但都江堰等郊县有非常大的伤亡。当时那个震动还是非常剧烈,尤其是高层建筑。我们家是17楼的层高,基本上电梯公寓,就像船一样的摇。那种摇晃使你不知道到底离倒塌还有多远。比如你坐飞机,飞机上那个抖动也很厉害,但你不会对那个抖动特别害怕,你知道那个抖动很正常。但是大地的震动却不一样了。住在自己的房子里面,那种摇动给你的冲击,是对你整个生命意义的冲击。当我从楼上最后下来时,望着身后,我就想“不动产”这三个字是多么荒谬的概念啊。当“不动产”都已经动起来的时候,你还要怎么活呢?你要怎样重新来思考你前面的道路呢?你要着怎么寻求上帝叫你活下来,要托付给你一生的召唤呢。

 

我的孩子1岁多,他当时就在里面床上睡觉,我进去按着他。我想我不可能十几楼抱着他跑,跑也没什么用。所以我很平安,也没有跑,就是在床边按着他,开始祷告。祷告的时候呢,主使我心里特别平静。因为这是我比较年轻的生命里面,可能最接近死亡的一刻,而且这个死亡的类型,还比较特别。有时候病重的时候也想过死,但那个还比较日常,每个人都会经历许多次。但那个摇动实在很特别。当时我祷告说,“上帝啊,今天你要是带我和孩子去见你,那是好得无比的,但是求你怜悯这座城市”。我当时心里有平安,对于死亡,去见主的面,心里非常宁静,不过也说不上很期待。只是平安。

 

摇完以后呢,发现主还没有带我去见祂。心里就有一种非常强烈的神放在我心里的负担,就是我存活下来了,我是幸存者。后来我写了一篇文章,叫《十三亿幸存者》。在那一场地震之后,每个人都是幸存者。因为我们都以一种特别的方式,再次体认到生命、气息都在乎祂,若没有神祂托起我们的世界,托起我们的每一秒,那下一秒钟这世界就该毁灭。下一秒,就什么都没有了。所以每一秒钟都是恩典,每一秒钟,我都是幸存者。就像去年圣诞节,我写过的一篇文章,那时我孩子刚刚出生不久。我说,“每一个出生的孩子,其实都是人类的最后一个孩子,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还有没有”。

 

所以经过那次地震之后,末世感一下子就非常强烈地进入了,一种好像本来是稳妥的、有不动产的生活。在那种改变里面,我真的很感谢神,因为房子摇一摇,它在你心目中的价值马上就减半了。本来三十万的房子,你本来计划花好多努力就是要得到它,然后获得一种安全感。摇一摇之后,你看它也不过几万块钱。你的衣服300块钱一套,摇一摇之后,就随时可以扔掉了。在你心中就值几块钱。那个末世感一下子让我比以往更加清醒过来,你会说,如果主让我活下来,我的使命、负担在哪里?所以512对每个人都有一个冲击,就是512之前你怎么活,512之后你又怎么活。如果512之后,你还是像512之前那么活,那死去的10万人就白死了,这场地震对你来讲就白震了。这场地震对这个时代而言,对你而言,它的灾难还不够大,还太小了。因为人心太麻木,这样摇还摇不醒,还应该摇得更大。所以这一个冲击半年以来在我里面回荡。

 

我也看见512之后,国内的教会、海外的教会,真是络绎不绝地来到四川,这是让我非常感动的画面。我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心里就叫一句话。我说:“天父啊,我们要怎样交账?成都的教会,四川的基督徒要怎么交账,怎么交得了啊?我们那么软弱,那么小。成都的教会,成都的福音不像其他一些城市,其他一些福音复兴的省份,我们到底要怎么交账”?

 

然后看见让我很感恩的两点,一是家庭教会,一夜之间浮出水面来,一夜之间就公开化了。这真是你做梦都想不到的。家庭教会在中国一个成规模地、很公开的显现,居然是跟512大地震,这样一次空前的自然灾害联系在一起。在成都的街上,去灾区的路上,随时都可以看见写着“基督教赈灾物资”、“基督教赈灾车”的字样。不仅去做,而且身份的彰显就是基督教。哎呀,我在街头看见一个车写着“基督教”或者“基督徒”字样的时候,心里特别特别激动。因为我想这是1949之后,从来没有的一幕,而且是先辈圣徒们流泪祷告、我们梦想也想看见的一幕。就是每一条大街上都有十字架被举起来,仰望它的人就得医治。

 

虽然并不是真就有了,但是忽然就看见了这个可能性,看见这样一个变化,而且在所有这些民间志愿者里面,我个人在512之后接触到很多外来的教会,但我所接触到的非常有限,还有大量我和我的同工们不知道的。成都当地教会曾有一个连接,有11间教会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叫“彩虹重建”的平台。我们收集信息,每天发布简报,协调一些事工。也许我们掌握的只是三分之一不到的信息,但是据我们估计的话,从5月到9月,在四川的基督徒志愿者应该有10-20万人。官方统计来四川的志愿者是100万人,从这个比例来看,我不确定中国的基督徒到底有几千万。不过应该是略高于基督徒在人群中的比例。而越到年底,随着一般志愿者或机构的退出、离开,基督徒在灾区志愿者中的比例就越来越高了,应该早已超过了50%

 

很多来灾区的非基督徒机构、志愿者和媒体,都看见了基督徒们的这一幕。所以512大地震之后,基督徒在赈灾与灾后重建中的参与,成为2008年一个非常具有公共性的事件。我不是说以前基督徒没做这些事情,乡村教会的基督徒,他们一直就默默地做许多事情。但这是被社会关注的、具有公共性和话题性的一次凸显。一次中国基督徒的群体性见证。这对政府与教会的关系来讲,也有着正反两方面的影响,但更多的还是一个正面的影响力。因为政府以往把家庭教会更多的是看做做一种对它有威胁性的东西,但在这样一种情情形下,很多知识分子在公开的媒体里面,都开始呼吁和公开地向政府说,要看到宗教组织在稳定人心、构建和谐社会,尤其在灾后心灵重建中的巨大作用。这一个信仰的社会化过程,使政府无法在它的公共策略中,继续将家庭教会民间宗教化。

 

第二个让我感恩的,是我作为一个四川的基督徒,对基督的教会在这块土地上的复兴,有特别的负担。我在教会里对弟兄姊妹说,“上帝爱四川这块土地上的人,是从亘古到永远都不变的,不是说今天多爱了一点,前天不爱。但从我们的眼睛所看出去的,上帝对四川的爱,却从来没有像在512地震之后这样显明过。全世界的基督徒的眼光,他们的奉献,他们的服侍,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子聚集在这块土地上”。我们有一位姊妹是北川人,她的家人在那边,地震之后开始联系不上,教会一直在为她的家人祷告。教会另一位姊妹在汶川读书,她们两家都蒙神的怜悯,有身体的平安。这位北川的姊妹说,虽然我家乡遭遇这样大的灾难,整个县城都被毁去了。但是,“以前从来没人知道北川,我们那里几乎从来没有宣教士去过,在我家乡,我认识的人里面,从来没有一个基督徒”。她说,“在我们那里根本没听说过有什么教会。但是512之后,那么多弟兄姊妹,海内外的基督徒和教会,都到我们的家乡去”。她为她的家乡在灵性上的复兴,特别的感恩。

 

神使万物相互效力,把时代的异象传递给我们。但在这个过程里面,我有一个很深的感动,和自己看见的危机。因为这一次社会参与的浪潮,有几个特点。第一,主体是家庭教会,不是三自会;第二,主体是城市教会,不是乡村教会。第三,主体是社会参与,不是直接宣教。这三个基本特征加起来,构成中国家庭教会一个非常大的转折,和对神学立场、属灵观和教会建造的巨大挑战。教会之于世俗社会的公共意义,也将因此开始一次转折。

当然,我的接触可能不很全面。城市教会从人数上来讲,仍然远不如乡村教会。但为什么这一次的参与,城市教会是主体呢。因着城市教会的资源够多,他们所处的社会地位,他们的资讯,他们各个方面的某种社会参与和介入的能力,也包括他们在神学立场和属灵观上对基督徒文化使命、对洛桑会议的社会参与立场的认同。因为一些保守的、基要派的乡村教会,可能在神学方面有着传统上的约束。

 

而当城市教会成为这一次参与的主体时,就在里面发生了又一个非常新的变化,就是机构的出现。在乡村教会的阶段,是不会有机构概念的。城市教会兴起之后,当基督徒群体进开始参与社会的时候,基督徒机构(NGO)就开始出现了。从ffice:smarttags" />516开始,我们“彩虹重建”每天做一份简报,我跟另一个弟兄轮流撰写这个简报和每天的分析。我就好像很兴奋地看见,因为有人说,2008年是中国的NGO元年。震之后民间社会来到四川的,显示了中国民间社会30年来羽翼初生的力量和成长。中国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就是民间力量和解放军一起到达灾区。解放军10万人,民间志愿者100多万人。这就是改革开放30年最了不起的成就。而在这个民间力量的自我动员与参与浪潮中,教会和基督徒又在里面扮演了一个显眼的角色。所以当时我很兴奋地写道,“2008年会成为中国基督徒的NGO元年”。

 

看见那么多临时团队来到成都,很多是教会直接差派的,随后就开始有机构的可能性了。一些团队当然可能注册很难。那么9月之后进入第二阶段,我看到有更多团队是留了下来。基本上发展为各种正式或非正式的机构了。或者是注册为公司,按公司来运作,其实仍是在做灾后重建的非营利项目。但同时,我也看到一个危机,就是说在家庭教会里面,也许是城市里面的基督徒,尤其是越来越多的知识分子基督徒,他们是非常愿意有社会参与的。他们也特别可以接受一个文化使命的眼光。这是好的,但坏的呢,就是这些最爱谈社会参与的、城市教会的、和知识分子的基督徒,恰恰是中国教会中最缺乏教会生活的那一群基督徒。也恰恰是中国的城市教会,最缺乏能力去牧养的一群基督徒。今天上午,余杰弟兄有个分享,讲得很好。他说道,“我们连开会都不知道怎么开,虽然我们知识分子一天到晚都讲自由、民主,尊重人,结果一开会都吵吵闹闹的。我们特别需要一个教会生活的操练,和教会治理的建造,在彼此的关系里面学习顺服上帝的道。不然一开起会来,还是一群小共产党员”。

 

 

教会建造是祝福社会的关键

 

城市教会的确开始兴起来了。然后城市教会面临的大问题,就是我所说的知识分子基督徒们,从我开始,就一个比一个骄傲。信主之后那个破碎的过程也会非常漫长。这些人在教会里的操练,在教会里的委身、服侍和彼此搭配,需要更大的恩典和怜悯。但恰恰城市教会又没有任何经验去牧养这些人。因为我们实在不像乡村教会的弟兄姊妹那么可爱,那么好牧养。所以这两方面的危机,就是社会参与的空间和可能性,政教关系正常化的大门,其实都已经敞开了。我在512之后,不再为这一点担心。我的担心开始落在城市教会的建造与牧养上。因为这里有一个落差,如果城市教会的建造速度和团契的生命在真理上扎根的速度,低于或者慢于教会社会参与和合法化的速度,城市教会就将面临极漫长的危机。

 

512之后,我一开始很积极,跟其他教会的同工成立一个平台来做灾区的事工。可是没过几天,我发现两个问题,第一是成都的基督徒跟外面来的基督徒是两幅面孔。为什么呢?外面来的基督徒做好了为主打仗的预备,把家里的事安排好了,预备出时间来到灾区服侍。所以他们来的时候个个斗志昂扬,个个都很感谢神;可是四川的基督徒,一个个都还没有晃过来,都还有些震后心理综合症。每个人都有,你认为你没有,其实也有。所以那之后我们流传一些笑话,就是你怎么知道你有地震综合症呢。有人列了十几条,如果有三条的话,你可能就有地震综合症。譬如看不惯谁坐在那里抖脚。因为一有人抖脚就会过敏,是不是又有余震了。所以让你心有余悸。所以许多四川的基督徒去灾区,回来后就发现他们的生命遇到了很大的挑战和冲击。他本身需要一个辅导,需要一个医治牧养的过程。但那时候,又恰恰是教会最缺乏牧养、关怀和医治的时候。因为大家都在做事情。我们同工开会也根本不是同工会了,每个教会的同工会,差不多都是抗震救灾指挥部。

 

我说这样不行,因为我看见这个危机,就是中国的城市教会与政府的关系,在宗教自由的议题上极有可能在不远的将来,就出现大的变化。我们可能会得到一个更大的公共空间来表达、传递和见证信仰。我们可能比今天更加公开化。但公开化的意思,不只是社会政治层面上来讲的一种结果。其实在很大程度上,是教会的生命成长和建造所必须的。就是你必须在一个公开化的过程中,去克服你内心的恐惧,和对这个世界的放弃。很多基督徒,尤其是城市里的基督徒,中产阶级或者知识分子的基督徒,我们的信心其实是非常软弱的,许多弟兄姊妹可能还在偷偷的作门徒,在单位同事面前彰显基督徒的身份,还有很多顾虑的。主日推掉其他活动去聚会,也可能难为情。但这几年,我很感恩地看见变化。在两三年前,这种偷偷做门徒都还蛮多的,所以我04年第一次看到纪录片《十字架》时,里面说中国的基督徒有六千万,我的朋友说,六千万的基督徒都在哪里啊,我怎么一个都不知道呢?然后旁边有个朋友说,我就是啊。你是吗?是啊。我已经信主好几年呢!那我怎么不知道呢?你也没有问我啊?

 

所以这是个很大的变化,两三年前,大部分城市家庭教会的聚会还是非常保守的,基本上是封闭的,就是不带你去,你就找不到。慕道友通常是不带到主日崇拜里去的,说白了要审查,要经过一段时间观察,参加小组团契,“政审”合格了,受洗了,是自己人了,才很谨慎地往主日崇拜里带。很多家庭教会到今天还是这样。这不是教会,这是黑社会。是中国传统的秘密社团。这跟真理没有关系,跟教义没有关系,甚至跟逼迫也没有关系。只和一件事有关系,就是恐惧。就是我们的内心不自由。换言之,就是不信那一位全能的神掌管着历史。

 

如果教会的立场,是被外在社会政治环境所决定的,那就等于是由中国政府来决定教会的大门是开着还是关上,而不是由我们所信之道来决定。所以在基督徒里流传一句话,说基督徒聚会的地点警察都知道,只有基督徒互相之间不知道。到处打听,也不知道在哪里。其实最简单的方式,就是打电话问警察局好了。他们都知道。所以这一两年间,尤其是大地震之后,我很感恩的,是看见那么多家庭教会一下子浮出水面来,不在乎被人知道。因为灾难给人的冲击太大了,所以灾难反而帮助了我们,去克服内心的恐惧。怎么能不感谢神呢,真是万事相互效力,都为着来帮我们这些扶不起来的烂泥。所以随着这个公开化的可能性,随着宗教自由及政教关系转型的可能性,也随着基督徒更多地社会参与,在文化、在社会、在慈善,也在人权与政治领域,做光做盐、见证基督的空间会越来越大。那么这一切其实都不是问题,真正的问题是教会的建造。没有健康、成熟的教会,这一切都不是祝福,都是试探,最后都是咒诅。但我们不是因此排斥和反对社会参与,我们理所当然地要参与社会,要以真理之光来治理这地,以恩惠福音的传讲来医治这地。但文化使命的关键,并不在文化使命本身,而在教会的建造。

 

我在地震前半年,开始寻求全职服侍的呼召。在512之后这样一个看见里,神不断地在里面催逼我,就是要我放下世务,蒙召作传道人。所以512过后一段时间,我就跟同工说,灾区的事工是你们负责,我不带队去灾区,我要在这里牧养。越是地动山摇的时候,就像我以前听过美国南部长老会一个牧师讲道,他问会众们说,如果下一周主日是世界末日,你们还会不会来,那天上午你们还来不来教会听道?我不管你们来不来,我是一定要来的。因为这是我的职分。你们就算只有一个人来,我对着一个人讲道,就像对着全世界讲道一样。所以我说,地动山摇的时候,有人跑出去参与救灾,那是很美好的。但是教会的根基,牧者的职分,始终是留在这里,做圣言的托付者。只要基督一刻没来,就算天地在眼前坍塌,也要死在证道和牧养的职分上。因为这是教会的根基,一切的社会参与,都是从这里面出发的。而这是我看见神真的可能要扭转这个时代的一个异象时,却特别看见的最大的危机和最大的负担。其实中国的基督徒憋了几十年了,你只要有一点社会参与的空间,我们会跑得很快的。至少在一代人以内,你都不用担心跑得慢。你要处理的问题,都是跑得快带来的。

 

中国的家庭教会,尤其是城市教会,是否有一间、一间、一间,成熟的教会被建立在真理的磐石和整全的信仰之上。这将决定中国教会在未来十年、二十年当中,在一个公开化和逐渐获得宗教自由的过程,会不会同时变成一个世俗化的过程?会不会妥协于时代文化的影响,而失去真道与生命的传承。没有扎根在磐石上,大地刚摇起来,你自己就跟着摇起来了。所以神这样子带领我,到今年9月、10月的时候,我就很清楚从07年底开始寻求的全职呼召,已经临到了我,而且知道神的心意,是要我马上出来,是不能再等。就是现在。所以神给我一句经文,是《提摩太后书》的24节,“凡在军中当兵的,不将世务缠身,好叫那招他当兵的人喜悦。”

 

因为我在教会讲台上服侍,已经两年多了。实际上在当兵,带职服侍的呼召是很清楚的,但当兵的日子还可以溜出营去做点小买卖,被世务缠身,不能专心以祈祷、传道为念。这是2008年催逼我必须放下的。因为我看见在这一年经过了表面的繁花似锦,也经过了那么多自然灾难,也有各种如杨佳杀人案、“毒奶粉”这些事件彰显出时代与族群深层的危机,灵魂的危机,道德的危机,是如何深重。经过了这一年之后,我也看到城市家庭教会真的是在神的手中已开始兴起了。尽管我们在真理的建造上、在教会生命体的合一上,是多么贫乏。但教会却已经被带到一个地步,就是已经不得不让政府来重新考量,来看待教会在社会态势上的一个转变,我们在中国,开始从一个被掳的流亡者走向王后以斯帖的位份,越走越感恩,一边感恩,一边心惊肉跳。

 

从成都的家庭教会来讲,据我了解,有全职牧者的比例应该不到30%。北京的家庭教会比较高,差不多七成有全职传道人。除了北京、上海、温州等少数城市,大多数中心城市的教会,可能跟成都的比例不会差太多。上帝在城市家庭教会中动工,也在呼唤祂的工人。我们需要看见一幅图画,就是在未来的中国社会,有基督徒律师,有基督徒商人,有基督徒作家,基督徒职员,基督徒的……在不同的职场上更加公开地去见证基督、影响社会。但是其中最重要、最缺乏的,就是城市教会的传道人。是一大批、不,是整整一代有神学思想的、有教牧情怀的、知识分子类型的牧长。在某个意义上,没有职分,就没有教会。从职分的缺乏上说,我们今年无论多么热闹,城市教会的光景,依然是荒凉一片。

是啊,我们缺乏在真理上的建造,缺乏牧养,缺乏教会的治理,甚至开会都不知道怎么开。这正是在倍受激励的同时,非常大的危机。这是神叫我看见的,我与大家分享,同时这也是神在我里面的呼召,让我越来越看见这样的图画,就叫我心里放下担子,蒙召来单单地跟随他。

 

刚才唱的那首《我知谁掌管明天》,是我很喜欢的诗歌。因为在我们教会感恩节聚会上,当时我和弟兄姊妹分享我的全职呼召,之后跟我妻子在大家面前,也一起唱过这首歌。所以无论对我个人来讲,还是对中国城市教会前面的路来讲,都是这样。真的我们不知道明天会怎样?不知道2009年还没有更大的地震。但我们真知道全能慈爱的上帝掌管着明天,掌管着历史,祂也真的一直牵我们的手。愿荣耀颂赞归给祂。

 

(首发《纵览中国》www.chinainperspective.org,转载请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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