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东部时间2008年11月4日23时,西海岸投票站关闭。同时,美国电视媒体宣布奥巴马当选,成为美国第44任总统。美国本次总统选举被视为最具有历史意义的总统选举之一,约1.3亿美国选民参加了投票,这是1960年来最多的一次。奥巴马在芝加哥对支持者发表讲话,说:“今晚,变革来到了美国”。
奥巴马的胜利首先被视为美国民主理想的胜利。作为第一位黑人总统,这一历史时刻被用来代表一种理想主义的安慰:“美国梦”是真实的,“美国是一切都有可能的地方”;因为,“美国给了每个人机会”。热泪盈眶的场面从芝加哥感染了肯尼亚西部村庄科杰罗村,奥巴马的父老乡亲互相拥抱并且振臂欢呼;与此同时,肯尼亚总统齐贝基宣布星期四为全国假日,以庆祝奥巴马的胜利。中国的领导人率先发去了贺电,而中国的网络羡慕横流:“美国真是一个伟大的国家”。奥巴马为自己的胜利发表了他一向夸夸其谈的总结陈词:“这一选举结果对任何怀疑美国没有能力进行变革的人都是有力的回答”。特别是,当失败者麦凯恩在告别演说中祝贺奥巴马当选,呼吁美国人民全力支持奥巴马,并宣告“奥巴马也是我的总统”的时候,这一幕把美国精神的感人和生动之处推向了文明的巅峰。
人们有足够的理由陷入狂欢。因为1960年以后,特别是“911”以后,虽然冷战的结束贡献了许多的希望和热情,但这个国家一直陷入衰退的阴影之中。对大部分美国选民来说,布什的8年推动了这种绝望情绪。在这8年里,伊拉克和华尔街象另外两座高塔一样相继踏陷,美国人在这两片巨大的废墟中,走投无路地选择的奥巴马。布什主义的终结典礼象征性地表现在他的东方之旅中,这位“希罗底的女儿进来跳舞,使希律和同席的人都欢喜。王就对女子说,你随意向我求什么,我必给你”。总统不是上帝,这是布什在伊拉克的问题;基督徒不是政客,不能同时拜玛门,这是布什主义的症结所在。这个问题也是共和党人的,他们从来没有真正在个人自由和保守信仰之间找到真理的平衡。不过美国宪法秩序的魅力在于,绝望埋葬下的人民,他们有机会借助于言论自由和自由选举表达自己的希望。然而,奥巴马是否代表着希望?
奥巴马在演说中说:“我们面临巨大的挑战:两场战争、一个受到威胁的地球、百年未遇的最严重金融危机”。奥巴马知道人们多年来的绝望,所以他多次谈到“希望”——“希望”是奥巴马选举的真正纲领,也是2008年美国政治的总结。然而,“希望”究竟在哪里?奥巴马说:“现在,我们国家到了至关重要的时刻。我将以非常谦虚的态度面对这一挑战,并承认我自己是有限的。但是我之所以敢于面对这一挑战,因为我对美国人民能力的信仰是无限的。” 奥巴马讨好多数的宣言埋藏了深刻的危机。在某种意义上,美国人的希望,在奥巴马得胜的这一刻可能就完结了。从奥巴马的竞选纲领到最后的演说,几乎看不到他真正了解美国危机的真正根源——信仰的连续性失丧;在不断遭遇的危机中继续离弃上帝,我们靠自己也行!
换言之,美国的真正问题不是种族问题、政治问题和经济问题——这仅仅是表面现象或结果——而是心灵问题。心灵的衰落是一切文明衰落的基础。奥巴马不过是美国心灵衰落历史的总结和完成。一位牧师这样抱怨,美国不仅不是一个基督教国家,而且是敌基督教的国家(林慈信)——这个所谓基督教的国家,基督徒与非基督徒的离婚率没有什么差别。大部份福音派的教会里的青少年在中学毕业之前已经有过性行为。大部份都曾经在学业上作弊。福音派的教会里的青少年,91% 不相信宇宙有绝对真理的存在……然而不仅仅这些社会败坏代表了美国精神的式微,事实上,信仰力量的消退是整场危机的根源。
危机是从十九世纪末的乐观主义狂欢开始的。从那时候起,美国大城市里的文化与价值观开始转轨,基督徒移出大城市,而自由派神学在那里取代了教会。这场衰落的现代标志是上个世纪60年代的文化反叛行动,整个国家同谋开始了非基运动,世俗化成为美国精神的主流。尽管2002年4月的盖洛普 (Gallup)调查称82%的美国人自认为基督徒,但同期的《时代》却宣告只有28%的美国人相信《圣经》是真实的。有人相信美国国会在1998年通过的《国际宗教自由法案》代表基督教福音派的迅速崛起,然而,这一政治压力集团在根本真理上并不能代表教会。而当前代表基督教的National Council of Churches of Christ in the USA,在真理上更是混乱不堪。从1960年代的Counter-Culture Movement开始,到今天美国文化中的现代性和后现代性泛滥成灾,最后美国人推出了两位总统,克林顿和奥巴马,作为对美国精神危机的回应。
对这盆冷水,奥巴马的支持者有足够的人手和情绪来表达愤怒。然而这个诊断是否是危言耸听或宗教偏见,仅仅从分析这次灾难性的金融危机就足够说服肯尼亚的总统们了。美国一家主流媒体上月发表了一系列诊断报告,其中的基本观点有两个:首先,这场自1930年代经济大萧条以来最严重的金融危机的根源,在于“华尔街的贪婪和放纵”;其次,整个国家,从政府到底层民众,由于贪婪和放纵应该一同分享责任。基本证据如下:从1970年代中期开始,美国政府和国会开始消除1930年代大萧条之后国家对银行和其他金融机构实行的严格监管的残余。1999年,国会通过了“金融服务现代化法案”,结束了银行、证券、保险分业经营的格局,全面推行金融自由化,埋下了最近这次金融危机的隐患。房贷证券化就是在这种背景下出现的金融衍生产品,而信贷违约转换(credit default swaps)就是房贷证券化的一种典型的衍生形式,它是1995年由摩根大通银行首创的, 2001年,信贷违约转换的市场价值将近1万亿美元,到2008年就超过了54万亿美元,接近全球GDP的总和。华尔街在出售房屋贷款时,同时合法地连带出售保护房贷违约的金融保险。与此同时,在次级房贷的不良资产扩散到更广泛的金融市场的过程中,美国的信誉评级机构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另一方面,我们看“人民群众”的连带责任。其中一篇报告说:“普通购房者不负责任的借贷行为和不切实际的美国梦也是酿成这场危机的重要原因”——这些潜在购房者的错误在于,他们明明知道如果房价不持续上涨的话,他们根本无法承受他们打算申请的贷款。但是在贷款商的诱惑下,在贪婪的驱动下,他们丧失了自己的判断能力。这些购房者以为,他们的财产每年可以升值至少15%到20%。在房地产泡沫破裂之前,全美房屋平均中间价格从2004年的18万5千美元激增到2006年的23万美元;从1965年开始基本稳定在64%左右的美国住房拥有率在2004年激增到差不多70%。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次贷对象非洲裔拉美裔居多。这种贷款的推销对象集中在那些储蓄少、收入低、没有信用史或信用记录不良的购房者。Center for Responsible Lending的统计数字显示,2005年,超过50%的非洲裔美国人购房者和接近40%的拉美裔美国人购房者使用次贷购房。从1995年到2005年的10年时间里,拉美裔的住房拥有率增长了70%,远远超过其他族裔……
“贪婪是好的”,曾经是华尔街投资家们引为自豪的名言。事实上,这也是崇尚个人自由的美国社会的“圣经”,每一个美国人——从政客到平民——都是这一原则的信徒。人的心灵不受信仰的约束,制造任何危机和衰退都是必然的。现在,奥巴马宣布,“我对美国人民能力的信仰是无限的”。然而,摆脱信仰的约束的美国人民的能力只有两部分:第一是贪婪,第二是恐惧。当贪婪制造的危机造成广泛的恐惧和绝望的时候,他们靠自己的“能力”抛弃了共和党候选人,选择了奥巴马。然而奥巴马除了贪婪和恐惧,没有任何新的启示回报美国人民。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另外的贪婪和恐惧草案来安慰美国的心灵。
我不认为奥巴马能“振兴”美国,我关切的仅仅是:他是否会给美国带来灾难。我也不相信这地上真存在一个所谓的“基督教国家”——因为神的国根本不在这世上。相反,美国在历史中所扮演的角色正在传递中,从巴比仑到罗马,从英帝国到美利坚,这世界从来不存在一个“日不落帝国”。这和意识形态争吵以及戈培尔式的谎言无关。一份报告值得注意:20世纪初全世界85%的基督徒(包括基督教和天主教徒)居住在西方。到20世纪结束时,全世界基督徒已有60%居住在北美和欧洲以外的地区。在这漫长的历史过程里,我们只能仰望历史中那超验的旨意。
2008年11月5日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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