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后入川记
滴下脂油的路径 每次出行,作为领队,交通方面都是我所关注的。这次救援队入川的车票特别难买,胡买到了一列慢车的票,要三十多小时到达,除了坐飞机前往的两个人,其余八个人只买到六张硬卧,两张硬座,使我担心会疲兵到达。第二天晚上,胡又去购票点,居然买到了两张退的卧铺票。我听到这个消息时,如果不是在路上,真想向神跪下,祂的恩赐难以形容! 我们下车时在成都车站没买到回程票,冷托她的朋友买到了。在成都的几天,我们陆续听到火车票有多难买的消息,就越发感谢神,感谢冷的帮助。起初买了九张(有一人还是飞机回),后来胡想多留在四川一些日子。找冷托她的朋友退票时知道票已出,便决定我们坐车当天再退票。后来胡决定跟我们一起回京,幸好票没退,我们就一起欢欢喜喜地回来了。 回程那天,我们在成都火车站,看到通知当天有九列火车停运,乘客可全款退票。好在没有我们这列,不然我们要退回总部,另择他途了。
盛情的四川同胞 去程火车抵达成都的时间是早晨五点,后因火车绕道变成无定时。冷托她的朋友接我们,我们不愿打扰过多想推辞,但抵不过她朋友的盛情。她的朋友不但接我们到宾馆总部报到,中间还帮我们取回程票送到宾馆,最后一天又送我们到火车站。拳拳情谊,铭记在心。 我们在绵竹市找寻前方总部驻扎帐篷的地点时,一个出租车司机仅收了我们五元钱,其余二十元钱在我们之间被丢来丢去,最终司机还是没有收。听说其他队也有这样的经历,四川同胞在用他们的方式表示回馈。在这种时候,我们总惭愧自己做了太少太少。 最让人难忘的,是有天晚餐时,临桌的客人买了一束花,让卖花的小女孩送我们一人一朵;服务员端了几扎啤酒,说是另一桌的客人送给我们喝的。我们两桌人站起来,互相举杯相敬。那一刻,是彼此心灵的碰撞,是情谊的相惜。回京后渝和她的朋友给我们这个小组成员作心理减压,辅导员叫我们回忆最难忘怀的一幅图画,我脑中浮现定格的就是这幅鲜活的画面。我惊奇,四川,你这块刚刚饱受摧残的土地,是如何孕育出这热情奔放、乐观好客的人民的?
妳的裂口大如海,谁能医治妳呢? 成都,依然是繁华之都。而绵竹和绵阳,就不是这样了。那里无论是城镇还是乡村,房屋都不能住人了。一家或几家人挤在简陋的帐篷里,已经近一个月了。这种状况,不知还要持续多久。目前帐篷中的温度,已达到摄氏三十度。天气更炎热时,不敢想象如何度过。然而,令灾民担忧的,不是炎热,是下雨。他们的帐篷很多是草草搭建,着实不能防雨。雨季的将至,使他们迫切想得到帐篷。当我们分发的帐篷,不能做到每户一顶时,在好几个队都引发了争执。在这种时候,我心中的无力感会加深。再好的分配方案,也达不到人人满意;又不能为公平起见,谁都不发。他们所盼望的,是他们的基本生存需求;而我们能做到的,极其有限。这种无力感,是一直缠绕,一直需要克服的感受。 在车上,晖讲了他的一个亲戚的故事。他说在农村,盖房是一件很大很重要的事情。他的一个亲戚挣了笔钱想盖房,结果这笔钱被偷了,他的房盖不起来。他只好再去拼命挣钱,等到能盖房时,由于他长期又气又累,在房没盖完时就死了,最终没能看到房子。明晖说他看到许多人的房子还是新的,在地震时全毁了,那本是农民的一切呀!就象一个城市人,挣一辈子钱买一套房子,几十万或者百万,结果全没了。我黯然,如今,对于他们,连顶帐篷,都算奢求呢。 那几天接触他们,虽然我们也说话,他们也答话。但更多感觉到的是我们之间心灵的无语。原先在红十字会接受心灵干预的训练时,已预备好聆听。听他们表达他们的哀恸,用我们的倾听,用我们的肢体动作表达我们的安慰。然而他们无语,他们仿佛在诉说与自己关系不大的事情;我们也无语,不是因冷漠,而是我们自己感觉无助。哭的不是他们,反而是我们。
不是最好的,唯愿是最长的 入川这一周,我们的确做了一些事,如乡村各户情况和需求数据的搜集;物资的购买和发放;前方总部驻扎点的寻找和确定;儿童节的节目;新的村落的事工开拓与关系的建立等。但这些工作,是使用了超多的人力和时间完成的。总部临时的搭建,总指挥(各地牧师轮班,只能停留一周)和行政人员频繁的更换,加上不断流动的各教会的救援队,造成了难以克服的管理不力现象;还有,救援队员怀着一腔热情来到四川,盼望能多做一些事情。其实并没想好自己要做什么,能做什么。在巨大的需求面前,经常感觉自己手中的事情微小,起不到什么作用,很难对所做的事有满足感,甚至会眼高手低,小的不愿去做,愿做的说不清,也做不到。兼无力感难以克服时,情绪浮躁易怒,会产生指责情绪。各种人际关系在磨合和协调,有负面的消耗,也有积极的改变和成熟。 在出发前我曾跟一些人分享过,凭我们短短的时间和少少的人力,其实只能做一点点。救援是长线,短期只是为长线作预备。短期不做的,经常长线也什么都不做(毕竟时过境迁了)。反而,短期救援队可以把前方的需要更深入地分享给整个教会,教会会作出第二次,第三次,或长期救援的安排,越做的越能多做,不做的真的什么也做不来了,这是天国的黄金定律。在台湾大地震中,起先教会做的事比不上很多团体,但教会却是做的最长的。在这次四川大地震中,教会现在做的一定不是最好的,唯盼望也是最长的。我回到北京,看到原先铺天盖地的抗震救灾标语,大多数都被取掉了。再触目惊心的数据和景况,也会在人们的记忆中逐渐淡化。政府作了八年重建的计划,教会未必能做到八年,唯希望教会能做三年,三年参与灾区的重建。哪怕能做的还是一点点,那一点点是去做,而不是放弃。 写这篇文章的途中我去看新闻,新闻报导四川从今夜开始强降雨,说对住帐篷的人们将会是一个难熬之夜。报导中提到的乡镇,有些是我们前几天刚去过的。那些地方,对我已不仅仅是一个概念,而是一群具体接触过的人,一张张相识的面孔……今夜,我会为你们祈祷。 080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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