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福音教派始祖辞世，冲击共和党选情

杨宁

徐琳

美国知名福音教派牧师杰里·费尔维尔（Jerry Falwell）于5月15日被人发现倒卧在自己一手创立的基督教自由大学（Liberty University）的校长办公室中时，已无生命迹象，经送医不治，享年73岁。费尔维尔对中国的读者来说或许十分陌生，但是在宗教信仰深入人心的美国，他却是过去30载带领基督教福音派信徒成为共和党选民之中流砥柱的重要推手之一。 美国的福音教派 美国的福音教派（evangelicals）是美国基督教中对政治卷入最多的一个派别。福音派教徒笃信《圣经》，认为《圣经》字字珠玑，是上帝的无上真理（inerrant word of God）。福音派教徒更愿意从字面上诠释《圣经》，而基督教中其他派别对《圣经》的解释没有那么教条，将《圣经》的很多段落更当成是比喻来解读。福音教派极为关心同性恋问题、堕胎和学校私有化；在外交政策方面，他们更注重人口走私等权利保护问题。1998年，在福音教派的推动下，美国国会通过了《国际宗教自由法》（International Religious Freedom Act）；在2000年通过了《人口贩运受害者保护法》（Trafficking Victims Protection Act）；2002年通过了《苏丹和平法》（Sudan Peace Act）；2003年通过了《朝鲜人权法》（North Korea Human Rights Act）。在2005年，同样是在福音派教徒支持下，民主党和共和党共同提出了《民主推广法草案》（Advance Democracy Act）。福音教派目前清一色倒向共和党。 费尔维尔的信徒在1980年代为里根总统立下了保守主义的信仰根基，在21世纪初再次集结，成为布什稳坐白宫宝座的幕后功臣。美国的福音派教徒是布什总统最重要的选民，占美国人口的25%。在2004年布什竞选连任时，78%的福音派教徒投了布什的票，占布什总选票的40%。费尔维尔极端反对自由派和同性恋的主张让他身前毁誉参半，但他的辞世却让许多美国政治观察家下了这么一个结论：这在美国是一个时代的终结。 美国俄亥俄州的艾克伦大学（University of Akron）政治学教授、佩尤宗教和公共生活论坛（Pew Forum for Religion and Public Life）高级研究员约翰·格林（John Green）认为，费尔维尔的政治遗产是好坏兼具。 “费尔维尔的确对美国政治带来极大的冲击，尤其是将从前政坛上听不到的一些声音－－福音教派基督徒的意见－－带到华盛顿。但另一方面，费尔维尔是个煽动对立（divisive）的人物，为社会带来了不少紧张。”格林对《华盛顿观察》周刊表示道，“费尔维尔的过世，是一个时代终结的重要象征，但是，它并不是那个时代结束的起因。曾在1980年代曾经叱咤风云一时的那些宗教右派领袖已经逐渐年老，世代交替的车轮早已开始转动了。” 费尔维尔：带领福音教徒打入政治核心 费尔维尔成功的故事堪称是福音教派信徒的“重生”典型。他出生于美国南方弗吉尼亚州的一个小镇，父亲嗜酒成性，还在一次枪战中杀死了自己的亲兄弟。自己也染上酒瘾的费尔维尔在接触宗教后洗心革面，从此投身传教事业。一开始，费尔维尔坚持一般传教人的传统，并没有涉入政治的念头，但是这一切在1970年代出现了改变。 传统上，福音教派信徒总是投票给起源于南方白人社会的民主党，而卡特这位民主党总统堪称是今日共和党主流选民的政治启蒙者。出身于美国南方乔治亚州浸信教会（Baptist，福音教派的一支）的卡特，在竞选总统时成了美国历史上首次以“重生的基督徒”（born-again Christian）自称的候选人，因此赢得许多以南方为基地的福音教派选民的好感，也顺利登上总统宝座。但在短短4年间，卡特政府支持堕胎权的立场深深激怒了福音教派信徒，费尔维尔也是其中之一。 1973年，最高法院判决支持妇女选择堕胎权利的“罗诉－韦德案”（Roe v. Wade）出台，在此背景下，费尔维尔认为当下的美国人正陷入一场不信上帝、道德沦丧的危机中，而作为一个“好的基督徒”，必须要对这样的趋势做出反击，费尔维尔于是在1979年与一小撮福音教派人士组成了名为“道德多数”（The Moral Majority）的倡导团体，自此在华盛顿的政治场合游说，建立了极为强大的基督教右派的草根实力。 若说卡特是费尔维尔等人为首的福音教派信徒的政治启蒙师，共和党人里根可以说是引荐这批宗教保守派进入政治光圈、日后成为保守派主流势力的缔造者。里根虽然在担任加州州长时并不反对堕胎权，但在1981年进入白宫后却开始偏向保守立场，反堕胎成了他重要的政治标签。他在如费尔维尔等保守派福音信徒的簇拥下，誓言修改宪法来禁止几乎所有堕胎行为（除了当胎儿危及母亲性命时）。里根的努力虽然没有得到国会的支持，但是他和福音信徒联手打下的宗教保守基础却具有长远的影响，以至于12年后，在保守派的头号政治谋士卡尔·罗夫（Karl Rove）的一手打造下，福音教派信徒于2000年忠贞地将他们手握的“铁票”投给另一个打着“重生基督徒”旗号竞选总统的共和党候选人－－布什。 葛林表示，随着老一辈的福音教派领袖的凋零－－如费尔维尔，以及逐渐退居幕后－－如福音教派电视布道家帕特·罗伯特松（Pat Robertson），他们当年对传教人该不该涉入政治的辩论也随之告一段落。接手的年轻一辈福音教派领袖正在进行的讨论是，他们是否还要秉持以往福音教派人士专注在社会议题，如堕胎权、同性恋结婚权等问题上的传统，还是应该扩大关注目标，在全球气候变暖、非法移民等问题上团结一心，对华盛顿进行游说。这样的辩论还在福音教派团体之间热烈争论中。 宗教保守力量拉扯共和党选情 费尔维尔虽然堪称美国福音教派的重量级大老，其言行却经常引发轩然大波，包括他曾说“敌对基督”（Anti-Christ，即基督的大敌）的是犹太人，民主党人是不敬上帝（ungodly）的人，还称9·11事件之所以发生，是因为美国社会包容同性恋使耶稣不再保护美国。费尔维尔对友人一句“我宁愿投票给恶魔本人也不会投票给希拉里”的玩笑话，更加深了他鼓动美国政治和社会两级化的形象。难怪连共和党参议员约翰·麦凯恩（John McCain）都要在2000年公开指责费尔维尔为“偏侠的代理人”（agent of intolerance，讥讽身为牧师的费尔维尔本应是上帝的代理人）。 麦凯恩在2000年共和党初选中败给布什，虽然不能完全归因于他同费尔维尔的恶劣关系，但是学到教训的麦凯恩现在卷土重来，再战总统大位，立场明显向右倾斜。（麦凯恩同费尔维尔交恶的历史，请参见本刊《最有希望的共和党总统候选人－－“将门之后”麦凯恩》一文）2006年，麦凯恩迈出展现善意的第一步，到费尔维尔创立的自由大学毕业典礼上发表演说，两人终于言归于好。费尔维尔于5月15日心脏病发而辞世的消息传出后，麦凯恩对他一生的评论充满溢美之词：“费尔维尔博士是个拥有杰出成就的人，他的一生致力于服务他的信仰和这个国家。” 麦凯恩极力同宗教右派靠拢的做法并非独树一帜。事实上，端看共和党过去两周来举行的两次总统初选电视辩论会就可发现，即便伊拉克战争和反恐行动完全占据美国新闻头条，打出“宗教保守牌”的候选人却满室皆是。也就是因为福音教派选民的力量强大，才让民调领先的前纽约市市长鲁迪·朱利安尼（Rudolph Giuliani）结结巴巴地解释他支持堕胎权的立场，而民调暂居第三的前马萨诸塞州州长米特·朗姆尼（Mitt Romney）则堂而皇之地改变在竞选马州州长时的立场，转而反对堕胎权，惹来麦凯恩在5月15日于南卡罗来那州举行的辩论会上，当面嘲讽朗姆尼：“我支持生命权的立场数十年来始终如一，并没有因为我在竞选不同的职位而改变。” “从几次辩论会上候选人的言行来看，他们明显地认为福音教派信徒仍然是由共和党的重要选民组成。他们若是能团结起来支持某一位候选人，将会对初选结果产生决定性的影响。”格林评论道，“不论费尔维尔是不是在世，他们都会继续在政坛上发挥影响力。” 费尔维尔虽然已经离开人世，福音教派的洪亮声音却还是继续影响着共和党的选情。深具影响力的保守派广播节目主持人和民间组织“关注家庭”（Focus on the Family）的负责人詹姆斯·达布森（James Dobson）可说是继承费尔维尔路线的一名重量级福音教派人士，他已经在5月17日公开声称，他的宝贵一票不会投给朱利安尼这么一个“毫无歉意”（unapologetic）的堕胎权支持者，更不用说朱利安尼三次的婚姻记录也让达布森倒尽胃口。达布森已于今年稍早表示不会支持麦凯恩，因为麦凯恩不支持修改宪法以禁止同性恋婚姻的提案。考虑到福音教派基督徒长期对摩门信徒的反感，朗姆尼恐怕也难得达布森的欢心。 达布森最后可能真的无人可选，只得如自己所预测：大不了就放弃投票了。 ── 原载 《华盛顿观察》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