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比平时起得早一些,不仅仅是因为主日,更是因为今天我要去参加泉水教会的主日崇拜。来韩国都十来天了,我除了与几位必碰面的人碰面外,就一直待在岳父家里看书和看历史剧(看前几年被央视禁播的《走向共和》`)。因为都来韩国五六趟了,该去的地方都去了,很多的新鲜感早已消退了,因此这几次来韩国我都把它当作自己“充电”的宝贵时光。其实今天之前的三四天我都待在岳父家里没出来,我觉得这种时光太宝贵了,我想看什么书就看什么书,想写什么就写什么。
提起这次要去泉水教会,其实在国内的时候就想过,因为自己对于宣教的事工也有所负担,而对于今年发生在阿富汗的人质事件也是挺关注的,因此就觉得无论如何也要去看看那个教会,最好有机会与他们的信徒或牧师交谈一下。于是这次一来韩国就与我爱人商议这事,最后我们商定要在这周周日去参加他们的主日崇拜。
本来前几天我爱人要通过泉水教会的网站来搜索一些他们主日崇拜的信息,但一搜索才发现他们的网站已关闭了,听我爱人讲,由于韩国国内的一些非基督徒对他们还非常仇恨,因此他们干脆就把网站给关了,免得时常会受一些网络“黑客”的攻击。其实,这次人质事件对于韩国教会的影响是非常巨大的,其主要表现是一些韩国的非基督徒对教会所发起的攻击和毁谤。据韩国一些牧者分享到,那些平实对基督徒恨之入骨而没有时机的人,这一次就肆无忌惮地发起猛烈的抨击,而一些新闻媒体为了提高收视率,也在其中推波作浪。事实上,站在不信者的立场来看,他们的“愤怒”也是“情由可缘”的。我们可以想象,一个在一百多年前还没有任何西方背景的东方传统国家,因为就这一百年来的福音运动,就使国内的基督徒人数达到总人口的一半以上(包括基督徒和天主教徒),那些信仰传统宗教如佛教及道教的人该会是什么样的感受。就是通过这一次的人质事件,很多的韩国人才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国家原来已是一个基督化的国家了,而更让他们吃惊地是韩国已成为向世界提供宣教士第二多的国家。怪不得有人说,韩国夜晚亮灯的十字架比大街上的红绿灯还多。
因为这些背景,我们可以想象泉水教会的牧者们该会承受多大的压力,且不说人质事件本身所带给他们的压力,光国内非基督徒一轮又一轮的攻击就已压得让他们透不过气来了,与此同时,还有部分韩国其他教会的牧者对他们也颇不理解,还时不时说一些风凉的话。由此可见,作为泉水教会的负责牧师,将会是怎么样的一种心境。
因为这些背景,因此今天我们出发前,也不期待今天能否见到他们的主任牧师朴恩兆,我们只是想过去看看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而据我爱人说,这几个月,泉水教会的朴恩兆牧师都没讲道,因为这件事他已暂时隐退下来了。
早上九点半,我们从家里出发了。由于我爱人的姐夫知道泉水教会的详细地址,于是我们便要求他与我们同去,由于坐公共汽车可以直接到,于是我们便坐公共汽车去了。
金秋的十月,首尔大街两旁的银杏正呈现着金黄色的色调,人行道上到处都是金闪闪的落叶,秋风时不时瑟瑟吹过,站在街边,一派秋季的景象掠入眼帘。
上车后听我爱人说,也许要坐四十来分钟的时间,于是我就想着如何来打发这段时间。这要是在平时,我可能就是看看书,而今天我突然想到一个点子,就是看看这四十来分钟里,我到底能在路边看到多少个教堂。于是随着汽车的开动,我便不停地数着,一个、二个…十个…三十个…六十个…哦!天啊!就四十来分钟的时间,就数了六十三座教堂,这还是我在车子里晃动时匆匆数过的数目。
教堂很好找,我们下车后拐了一个路口就到了。掠入眼帘的是一座高五六层的建筑物,由于教堂盖在社区的街道边,因此四周都是大大小小的店铺和餐馆。由于已是聚会时刻,于是我们便从一旁的则门上了楼,刚出楼梯,我正准备要与爱人在电梯口拍张照片时,一位满脸微笑的阿姨迎面走过来,我以为是她要阻止我们拍照,后来得知已是聚会时间,她要马上引我们入教堂大厅,于是我们跟着她入了教堂。
这是一个可容纳大约一千来人的大厅,整个大厅在灯光的照耀下呈现淡黄的色调,所有的装饰和设备好像都是刚装修过的。大堂四围是由木板堆彻而成,地板是灰白色的大理石,天花板上有几百盏大小不同的灯。由于聚会时,灯都是亮着的,因此一进来时,就感觉整个会场就是金壁辉煌的大堂。
我们刚一坐下,我爱人就对我说现在讲道的就是他们的主任牧师朴恩兆。我放好包后,便朝着讲台望去,嘿,怎么讲台上和讲台下像是两个人在讲,瞬间我就明白,在台下的那位原来是一位哑语的翻译,很显然,他对面的几排都是些耳聋的信徒。说句实话,这的确是我第一次见到在现场有哑语翻译的主日礼拜。
我坐下一分钟后,突然心里涌上一股想哭的情绪,于是我低下头来开始默祷,就在刚默祷时,我竟忍不住哭了,因为大家正在听道,于是我用手紧紧地捂住嘴巴,尽量不让声音哭出来。这样大概一分钟后,我便逐渐地安静了下来。
从我坐下来到聚会结束大概有四十来分钟的时间,尽管我听不懂韩文,但我爱人却时不时会给我翻译几句。因此我大概知道今天讲道的信息是有关感恩方面的。在讲道中,牧师也提到了前些日子的心理感受,他说自己一直是一位很有信心的人,但自遇到了今年的人质事件后,他才真正感受到自己信心的脆弱,他也提到前些日子自己甚至有了些抑郁症,心境一直还没完全从人质事件中走出来,其实从他分享的口气里我也可以感受到他的心境,在整个分享的前半段,他一直是用极微细的声调讲道。听我爱人讲,这几个月他每次主日分享,都会引来不少的记者,然后试图从他的讲道信息中获取一些独家的新闻原料,由于很多的记者是非基督徒,因此有人便会断章取义地歪曲他的讲道信息,并在不久后的报纸上做不利于泉水教会的负面报道。
讲道后半段,我感觉他的声调完全不一样了,在分享中时不时地脸带微笑,语气显得很轻快。讲道刚一结束,他便要求大家起立齐唱赞美诗歌。在这时,我又哭了,虽然我不知道这首歌的词意,但是我能感受这首歌的旋律,太美了,我仿佛在爱的海洋里享受温和的海水一样,还有天花板上照射下的灯光也仿佛温馨的阳光一样投落在我湿润泪水的脸庞上。那一刻,我泪流满脸地举起了双手,并转移着湿润泪花的眼神注目着会场里每个正在歌唱得生命。天啊!这个场景太美了!
祷告结束后,每位信徒便像往常一样,一一走出门,而我却站在原地,用祝福的眼神注视着大家的每个细小举动,似乎在通过他们的眼神和脸色寻找他们经历人质事件后所留下的任何痕迹,通过观察我能感受到这里的信徒比起其他教会的信徒要稍显得文静些,很明显我觉得有些信徒的脑海里依然时有浮现那硝烟弥漫的战场和那厮人肺腑的悲惨画面。
大约十分钟后,我便对爱人说,我们可以去见见主任牧师,与他沟通一下,我爱人说那也好,我们试试看。于是我们便通过一位弟兄的引见来到了讲台旁的讲员休息室,由于牧师正在与人交通,于是我们便等在门口等了五六分钟。等他们交通完后,我们便来到休息室里。
“你好!”
“你好!”我们几乎是同时握了手,问了安。
接着我爱人便用韩文向他介绍了我们的情况,朴牧师见我们是来自中国大陆的,便很客气地让我们坐下来交谈。于是我们都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我知道我们交谈的时间只能在五分钟内,因为牧师一会儿还有讲道。于是我便把我心里最想说的话说了出来:“牧师,你好!与很多韩国基督徒一样,我们很多的中国基督徒也很挂念你们,在你们出事的那几个月里,很多的中国基督徒频频用手机短信和电话为你们代祷和祝福。。。。还有,通过这次人质事件,我个人感觉到在亚洲,韩国教会的宣教事工太孤独了,我们中国教会应该要分担一些。。。”
说到这里时,我已情不自禁,泪水哗哗地流出来,由于朴牧师是正对着我,因此在我低声哭泣时,我知道他的眼神也红了。我继续说道:“牧师,我很想告诉你们,在这次人质事件中,尽管你们在韩国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但是你们的精神已强烈地震撼了很多中国牧者的心灵。。。”说到这里时,我再次失声哭泣了,而朴牧师的眼圈里也被泪水湿润了。我最后补了一句:“朴牧师,我们中国基督徒的心与你们在一起。。。”
稍停片刻,朴牧师便说道:“谢谢中国基督徒的问候和挂念!你也代我向那些挂念我们的中国基督徒问好!说实话,一直以来我们都非常关注中国的福音事工,其实我们的宣教事工与中国是最密切的,我们曾与三十多个中国教会在一些事工上配搭过。。。其实前段时间也有几位中国的牧者到过我这里,并与我们有过一些交谈。很感谢你们的问候和关心!”
在朴牧师说话间,一幕今天最打动我的画面出现在我眼前了,当我正视牧师时,牧师的脸色已由悲伤转向了微笑,一点都不夸张地说,我很少见过如此自然又如此慈祥的笑容,我真的不想用任何的文字来夸张当时我见到的那张脸,那仿佛是一张曾撒种流泪而今已欢呼收割的脸,那其实就是一张天使的脸。尽管我知道对方的心境还没完全从阴影里走出来,但是我从他那张充满笑容的脸庞上已强烈地受到了生命的震撼,正是因为他在讲道中透露自己的软弱,我才真真切切地经历到了内心的触动。听另一位韩国牧师说,朴牧师是一位人品很好的牧师。
“感谢神!原神也加给你们力量,并继续带领你们的事工。。。”我见朴牧师即将又要投入到繁忙的事工中,于是便主动结束了交谈的话题。最后我把自己在北京亲笔写好并匾好的三个书法大字送给了牧师,这三个大字就是——神同在。并把另外四个字也委托朴牧师转交给已为主殉道的裴亨奎牧师,另外四个字是——荣神益人。
谈话结束后,我们便一起合了影,接着我和爱人便走出了休息室。在回来的车上我脑海里一直出现的还是那张脸,那张既有犹豫又满有笑容的脸。
一路过来,两旁大小山坡上满是高高矮矮的居民建筑,而高速路上前前后后都是密密麻麻正在行驶中的小轿车,此时,我仰靠在窗边,我仿佛觉得自己正置身在垃圾场的废墟中,眼前一驰而过的汽车仿佛就象垃圾堆上空满天飘飞的苍蝇一样嗡嗡地作响。路边满地的黄叶随着汽车一波又一波的行驶竟在地上翻滚起来。
车很快到了市中心,由于我们还没吃中饭,于是我和爱人便准备在我岳父家旁边的一个商场里吃中餐。由于我岳父家是首尔最繁华的江南区,因此这里商场的大餐厅白天都是人山人海,于是我们便在一个安静的越南特色面馆里点了面条。
就在我正起劲地吃着时,我爱人又提起了那位泉水教会,他说那位在阿富汗为主殉道的裴亨奎牧师与主任牧师关系非常好,并又说到牧师曾说过多么愿望自己的教会再兴起许多个像已殉道的牧师一样的牧者。听到这里时,我又不禁泪流满面,我几乎是流着泪把那碗面条吃完的。说实话,今天我的情绪是激动了点,而且也许很多的激动情绪是因为我是一个容易伤感的人,但最起码我是情不自禁的。因此我求神带领我,让我能从这种被深深触动的情绪里延伸出一种实实在在的行动,一种来自于神圣的感动而生发的行动。
2007.10.28
ANG="ZH-CN">首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