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同苏：工商业经营者基督徒（家庭教会）问卷调查
刘同苏
自2009年10月至2010年11月，笔者分别在上海，成都，北京，温州，无锡，江阴自己或通过本地基督徒分发与收集了关于工商业经营者基督徒的问卷。
调查的对象：在家庭教会里面聚会的工商业经营者。所谓“家庭教会”，指不受官方控制的独立教会。“工商业经营者”指一切从事工业与商业的人，包括企业的拥有者和管理者，而企业的拥有者可以是雇傭他人的老闆，也可以是自己拥有并自己经营的个体户。
调查的目的：考察工商业经营者基督徒的社会文化背景，教会生活与侍奉的现状，以及基督教信仰对其个人生活的影响。
调查的方法：完全随机地选取采集问卷的地区；在该地现场直接分发和收回问卷。
调查者：（1）问卷的设计者系长期参与家庭教会工作的牧师，也是专门从事家庭教会问题研究的学者。（2）问卷的采集者包括设计者本人以及当地的牧师，宣教士和福音机构的同工。
此次采集的问卷，数量太少，显然无法为整体情况的定量分析提供数据。原本设计采取更大数量的数据，但由于笔者转换教会工作的领域，造成了不能到达现场的困难。为了避免时间跨度太大而造成的数据一致性问题，不得不对已经收集的少量数据加以整理。数据少得只能够“知微见著”，仅供参考。
中国的工商业经营者越来越多地进入教会，目前已经成为中国教会里面的重要成分。由于工商业经营者基督徒的独特社会文化背景，在中国教会进入主流社会之际，他们扮演著非常重要的角色。呼吁有更多学者能够关注对这一特定文化群体的研究。
笔者特别感谢问卷调查的参与者（被调查者与采集者），也感谢为调查提供便利的单位。后者包括：上海万邦宣教教会，成都秋雨之福教会，北京锡安教会，无锡锡安教会，美国硅谷山景城中国基督教会，成都以诺文化中心，温州心约文化中心。
一、问卷的一般情况
（1） 问卷数目：
共收回问卷：77份；
其中有效问卷76份；
作废问卷1份。
问卷作废原因：被调查者资格不符（系慕道友误取误填）。
在中国教会里面，问卷调查仍然是一件新事，所以，在问卷的发放与收取方面有许多遗缺；比如，在收取每一份问卷时，收取者应当註明填写问卷的时间与地点，并签上收取者的姓名；在本次调查的过程，某些问卷收取者遗忘了该程序。
（2） 署名情况：
署名： 29份；
未署名： 47份。
未署名问卷占整个问卷的61.8%。在技术上，因为被调查者对问卷调查的了解不够，对调查者能否保守个人隐私尚有疑虑。在社会文化上，反映了个人自由在当下的社会环境中还不能完全展开，特别是家庭教会的特定社会定位，更增添了对其成员的社会压力。
二、被调查者的社会文化背景
（1） 性别：
男：55人；
女：19人；
有两份问卷未显示性别。
72.3%是男性，似乎工商界依然是男人的天下。目前已经出现的针对工商业经营者的团契或福音机构，通常的成员与对象大都是男人。
（2） 年龄：
20-29岁：9人；
30-31岁：26人；
41-49岁：36人；
50-59岁：3人；
60-69岁：1人；
有一份问卷未显示年龄。
30-49岁的人群占显示年龄者的82.6%。考虑到商品社会文化意识的建立过程，以及财富积累的一般规律，目前在中国，这个年龄段的人群较有可能成为企业的拥有者。面向工商业经营者的教会或机构设计事工的时候，应当特别考虑这个年龄档人群的需要。
（3） 婚姻：
已婚：64人；
未婚：10人；
未显示婚姻状况的问卷有二。
在未婚的10人中，4人年龄从24岁到27岁；6人年龄从31到42岁。该10人中，有7人接受过高等教育；31-42岁的大龄者全部来自北京、上海、成都等大城市。适龄者大多（86.5%；若在基数中除去4位恋爱期的青年，则为91.4）已婚，有两个可能的原因：（1）信仰对婚姻的祝福（可参见本问卷四（1）的回答）；（2）一定的个人财政保证有利于婚姻的建立。适龄未婚者的情况显示，社会文化条件（教育程度，居住的文化环境，等等）对婚姻具有影响力。
（4） 子女：
一个孩子：27人；
二个孩子：30人；
三个孩子：6人；
五个孩子：1人。
已婚者都有孩子，表明婚姻的幸福，也在一定程度上显示了信仰对传统家庭价值观的支持。
（5） 教育程度：
大学专科以下： 49人；
大学（包括大学专科）： 21人；
硕士： 4人；
未显明教育程度的问卷二份。
未接受过高等教育者占66.2%，显示在当下的中国，财富的积累与受教育的程度关系不大。可是，33.8%受过高等教育者又表明：将可能有越来越多的受过高等教育者进入工商业。
（6） 财产：
（A） 职务：
企业拥有者：53人；
企业经营者：12人；
有11份问卷未显明职务。
（B） 资产数额：
50万（人民币，下同）以下： 10人；
51-500万： 10人；
501-1000万： 5人；
1001-2000万： 3人；
7000万-20亿： 2人；
有46份问卷未显明企业资产额。
（C）企业雇员数目：
5人以下： 9人；
6-10人： 6人；
11-20人： 6人；
21-50人： 7人；
51-100人： 7人；
101人以上： 2人；
有39份问卷未标明企业雇员数目。
有60.5%的问卷未显示资产数额，有51.3%的问卷未标明企业雇员数目。综合问卷的其它答案，未填写资产数额和企业雇员数目的，很可能大多是小商贩或者小作坊主，即“个体户”。其资产可能少到“拿不出手”，甚至很可能平时并无正规的财政结算。标明企业资产数额超过500万的问卷几乎全部来自温州。可见除了少数地区，工商业经营者基督徒大多来自微小的企业。不过，有11.8%的被调查者经营著超过50人的企业，13.2%的被调查者的企业资产超过500万，最高竟然达到20亿，也表明基督教目前深入中国主流社会的程度。
三、教会生活
（1） 进入教会的途径：
家人带领： 45人；
教会活动： 14人；
朋友介绍： 6人；
特殊经历： 3人。
66.2%的人是家人带领而进入教会的，可见目前“家人介绍”仍然是领人归主的最重要途径。18.4%的人是通过教会活动进入教会，其中的问卷特别提到“福音布道活动”，“复活节活动”，甚至“营会”，一方面显示了教会作为整体传福音的力量，也在一定程度上表明了目前家庭教会公开化的程度。在以往严峻的社会文化条件，使得家庭教会避免整体性的福音活动，暗中的一带一是领人归主的主要形式。目前能够以整体教会的规模组织福音布道活动，以教会为单位直接面对非基督徒（传福音的对象），这已经是相当开放的局面。因为特殊经历接触或接受信仰的3人，所经受的“特殊经历”都是疾病。生病的无奈总会使人看到自身能力的极限，从而，造成接受信仰的可能。
（2） 每周参加聚会次数：
一次以下： 8人；
一次： 19人；
两次： 22人；
三次： 12人；
三次以上： 15人。
89.5%的人保持了常规聚会（即每周至少一次聚会），64.4%的人每周至少聚会两次，35.5% 的人参加三次甚至三次以上的聚会，无论在什么样地区的教会，这样的比例也是非常惊人的；这不仅表明了中国工商业经营者对教会的委身程度，更显明了家庭教会的生命坚实程度。成员参加常规聚会的比例是教会生命状态的重要指数。连常规聚会都不能守住的教会，其生命一定是软弱的。时间的投入表明了成员与教会之间连接的程度。
（3） 未能常规参加聚会的原因：
工作太忙： 20人；
居住地距离教会太远： 3人；
没有聚会习惯： 3人；
教会缺乏吸引力： 4人；
私人事务缠身： 1人。
回答本问题者大多误解了问题。根据他们对前一问题的回答，他们大多是保持常规聚会者。参照某些回答者写在回答旁边的文字，可以看出他们是在反省自己为什么有时未去聚会。这也是本次问卷调查对笔者的震动之一，从回答的文字看，一些被调查者完全把问卷调查作为个人灵修对待。作为问卷的设计者，笔者不免有些沮丧；作为一位牧师，笔者深深被这些被调查者所感动。不过，由于误解，反而比较清楚地显明，工商业经营者基督徒参加聚会的首要障碍就是工作繁忙。
（4） 聚会类别：
主日崇拜： 66人；
祷告会： 31人；
查经班： 33人；
主日学： 7人；
其它团契： 20人；
同工会： 23人；
教会培训： 19人。
13.2%的人没有参加主日崇拜，可能原因是主日崇拜时间与工作时间衝突（参照二（2）的回答）。
40.8%的人参加祷告会，应当是一个很高的比例。69.7%的人有团契生活（查经班加上其它团契），也是一个很高的比例。这两个比例充分表现了家庭教会中的工商业经营者基督徒与教会的连接程度。
（5） 个人灵修：
读经： 48人；
祷告： 57人；
家庭敬拜： 18人。
63.2%的人有读经生活，76.3%的人有祷告生活，显示工商业经营者基督徒依然保持著家庭教会的灵修传统。
（6） 金钱奉献：
有金钱奉献生活者： 73人；
常规（每周或每月）奉献者： 48人；
非常规奉献者： 25人；
做到“十一”奉献者： 25人。
96%的人有金钱奉献的生活，而且63%的人在做常规奉献，这都是极高的比例；从社会文化的角度看，由于从事“赚钱”的工作，在自我与他人的潜意识中，不免对工商业经营者基督徒产生金钱奉献的要求。这也许是该基督徒人群有较高比例过金钱奉献生活的可能原因。32.9%的人奉守“十一”奉献的圣经要求，这是更为可贵的数字。在本质上，“十一”奉献涉及的不是金钱，而是生命。有钱人做一点金钱的施捨并不难，难就难在能够奉献出触动生命的比例。
（7） 不能奉献的原因：
钱不够花： 6人；
没有奉献习惯： 2人；
心痛金钱： 1人；
教会财务管理不善： 1人。
在世界的诱惑下，钱永远不可能够花，所以，以“钱不够花”为理由，大概就永远不会奉献了。这不仅是对工商业经营者基督徒的挑战，也是对所有基督徒的挑战。
（8） 参与教会侍奉的类别：
讲道： 11人；
领会： 15人；
领诗： 9人；
唱诗班： 22人；
司事： 10人；
后勤： 15人；
汽车接送： 14人；
成人主日学： 2人；
儿童主日学： 3人；
带领小组： 11人；
带领祷告会： 14人；
探访： 19人；
宣教： 8人。
从类别看，工商业经营者基督徒的侍奉领域非常平衡。在成人主日学和儿童主日学两个领域，投入的人似乎较少，但是，依据目前家庭教会的现状，实际原因可能不是愿意投入的人少，而是多数教会没有设立成人主日学和儿童主日学。18.4%的人使用自己的汽车接送人参加聚会，这可以说是工商业经营者基督徒的一个社会文化优势。参加唱诗班侍奉的人数最多（29%左右），依照通常的教会情况，是因为唱诗班对人员的容纳度最高。25%的人参加探访是一个相当高的比例，一个教会进行探访的次数在一定程度上决定著教会向外拓展的速度以及教会内部的连接状态。
（9） 不能参加侍奉的原因：
没有时间： 12人；
怕耽误生意： 1人；
怕别人议论： 1人；
没有侍奉的习惯： 1人；
在家照顾小孩： 1人。
与不能聚会的原因一样，“没有时间”成为了首要原因。这反映了所从事行业对时间的要求，但说到底还是世界观尚未完全改变，从而是把什么放在首位的问题。
（10） 侍奉职务：
执事： 7人；
同工： 22人；
团契领袖： 3人；
小组长： 14人；
诗班长： 2人。
依照笔者的经验，“执事”与“同工”是全教会範围的，“团契领袖”，“小组长”和“诗班长”是次教会层面的。38.2%的人担任了全教会範围的侍奉职分，应当引起注意。家庭教会的规模较小可能是一个原因，但是，是否工商业经营者的特殊社会文化背景也发挥了一定作用呢？有待考察。如果答案是“是”，则什么因素使教会愿意选取工商业基督徒成为教会领袖呢？社会地位或威望？管理能力？金钱奉献的能力？
（11） 传福音的领域：
向家人和亲戚： 46人；
向朋友： 51人；
向同行： 31人；
向邻居： 20人；
向路上偶遇之人： 34人。
仅仅从各项的人数就可以看出，有不少基督徒是见人就传福音的人。这种传福音的热情是家庭教会增长较快的原因。向朋友和家人传福音的各占67.1%和60.5%，而向邻居传福音的仅占26.3%，向同行传福音的只有40.8%。是什么原因造成了这种差异？似乎不应当是出于个人安全的考虑，因为有44.7%的人在大街上就敢随机地向人传福音。更有可能是因为涉及了有形和隐形的利益；作为基督徒，在某些交往里面，需要按照圣经要求的行为方式行事，在与邻里或同行的关系中，这种要求可能会带来自己利益的让渡。不过，无论在哪一个领域，向人传福音的比例都非常之高。
四、信仰对生活的影响
（1） 家庭：
信主之后家庭关系，
变好：59人；
未改变的，11人。
77.6% 的人因为信仰而改善了家庭关系。从这里的比例看，信仰对家庭生活的影响最大。
（2） 个人：
信仰改善了对情绪的控制（如怀脾气）： 47人；
信仰帮助解除了坏习惯（如酗酒，吸烟）： 33人。
第二项人数较少，因为有人在接受信仰之前就没有类似习惯（有人在该栏特别註明）。
（3） 生意：
信仰改善了
经营管理作风： 44人；
与员工关系： 35人；
与生意交往者的关系： 44人。
信主之后，利润
增加： 30人；
没有变化： 22人；
减少： 3人。
“经营管理作风”，“与员工关系”和“与生意交往者”三项中，填写“变好”各有57.9%，46%，57.9% 。可见信仰对人的经济生活一定具有影响力。在“利润”一栏，有人画了一个问号，可能是疑惑或者质疑为什么在信仰调查里面放入这样的栏目。实际上，这只是一个附带问题（充分利用问卷）。但是，有72.4%的人回答了该问题，可见“利润”是工商业经营者的重要关注，即使作为基督徒也不例外。
（4） 公共生活：
信仰使你更多地
参加社区活动： 10人；
改善邻里关系： 30人；
参与慈善活动： 25人；
关心政治情形： 30人。
“更多关心政治情形”的有39.5%，可“更多参加社区活动”的仅有13.2%。四（1）栏已经显示，工商业经营者基督徒在向本社区的邻居传福音的比例，大大低于向其他人传福音的比例。如果这是家庭教会的普遍情况，则在信仰影响社区方面，教会应当有方向上的转变。
从比例上看，通过工商业经营者基督徒，目前基督教信仰对社会生活的影响力按照以下次序排列：家庭，企业，公共生活。
（本文转载自：作者博客“如风的行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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